第274章

周老頭這輩子也是因為意外沒的,人老了,睡眠短,夜裏九十點睡覺,常常淩晨兩三點就醒了。

那個時間黑漆麻烏的,一點光也沒得,也不知道他爬起來想做什麽,迷迷瞪瞪地就給摔了,腦袋磕到板凳角,當場去了。

周老太受了刺激,緊跟著昏迷不醒,一家子既要操辦老爺子的喪事,又要照顧老太太,著實忙的不可開交。整個過程中,也不知道有意無意,反正沒人提起方立安。

周老太沒能熬過周老頭的頭七,兩場喪事合在一起辦。偶爾有村裏人問起遠在部隊的周二柱,除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周大根,其他幾人竟不約而同地統一了口徑:“部隊忙,回不來。”

等方立安一月一次的信件到了,向紅梅便學著周老頭的語氣給她回信,周大柱代筆。本來還想著,要是她一直發現不了,還可以借機要一筆大的。就說老人家病了,得花錢治病。

說來說去,反正就是為了多要點錢。

方立安給周老頭、周老太燒了紙活,又給兩人上墳磕頭。等所有該辦的事情辦完後,找周大根好生談了一場,大意是,她這就準備回部隊了,以後按月給他們寄養老錢,信就不寫了。她要調動工作,暫時沒有具體地址,等定下來了再跟家裏說。有事寫信,沒事別聯系,就醬。

周大根一向沉默慣了,對方立安的話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議。在他心裏,老二雖然常年不在家,但從來沒有對不住家裏的地方,反而是他們做父母的……

哎……

周大根後來怎麽跟向紅梅說的,方立安一點也不關心,事情交代清楚,她就走了,孩子們還在縣裏等著。

吳陽、吳蕓在張家住的挺好,上到張老太,下到張衛國的兩個孩子,對他們都很不錯。不過,他們也沒有拿著客氣當應該,在人家家裏,手腳勤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有時候還幫忙幹點輕快的活計。張家人都很喜歡他們。

方立安來的比當初說好的時間早得多,張家人除了有些意外,並沒有多問,方立安也沒有多說,再三道謝後,便帶著兩個孩子告辭。

爺仨乘長途汽車來到千陽市,買了往北去的火車票,方立安打算帶孩子們去趟京城,在京城玩上一圈,再乘火車回西南。

兩個孩子激動的不行,他們之前只在小學語文課本上讀到過京城,天安門廣場、故宮、長城……全都是他們向往的地方。

方立安看著他倆期待又迫切,恨不得給火車插兩個翅膀的樣子,心中陰霾漸散,終於在接連陰雨後多雲轉晴。

旅遊這件事,方立安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尤其是去京城旅遊,每一次都有截然不同的體驗。

這次和兩個孩子一起,感覺大概是——走不完的路、逛不完的景點、曬不完的太陽、使不完的勁,不然怎麽都用朝氣蓬勃形容小孩子呢?

等三人踏上回西南的火車,拿出第一天在天安門廣場拍的照片,真人和照片兩相對比,相似度大概只剩百分之六十。黑了,瘦了,高了,壯了……可能就是那種在七天內成功變身的真實案例。

回到家屬院的時候,見到倆孩子的人紛紛打趣道:“喲,下地幹活去了吧,種了幾畝地?”

回到家裏,方立安開始帶著兩個孩子收拾東西,準備搬家。她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聽從調令指揮,指哪兒搬哪兒。細數下來,十八年的軍旅生涯,她已經換了不下五個駐地,平均三年一換。

這對她來說完全就是小意思,灑灑水啦。可對於兩個孩子來說,似乎有點艱難。尤其是走的那天,他倆抱著朱正正哭得那叫一個稀裏嘩啦、驚天動地。

朱正正: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我要不要也哭一個?

可是剛剛繼承了小夥伴“遺產”的朱正正根本哭不出來,能憋著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仔細想想的話,大概也是能理解的。吳陽和吳蕓在母親改嫁後幾乎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再往前的生活,即便還算將就,也因為年紀太小不記得了。

家屬院的二層小土樓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最溫暖最快樂的記憶,還有沒心沒肺的朱正正,大概也是他們這些年來玩的最好的小夥伴。

雖然知道有爸爸在,他們不會過得不好,但是當不得不離開這個小院的時候,還是讓他們產生了一種和現有的幸福生活剝離的感覺。

這是成長的煩惱,方立安已經好幾百年不曾有過了。

上車後,悲傷的情緒只持續了幾分鐘就戛然而止,因為吳蕓暈車。出發前,她手忙腳亂的忘了吃暈車藥,現在藥收在後備箱的行李袋裏,藏的很深,不好找。所以她只能強迫自己抱膝睡覺,什麽家屬院,什麽朱正正,通通拋到腦後。

方立安的新駐地距離之前的航空兵訓練基地並不遠,開車也就四五個小時的距離,雙方經常有合作交流,武比拉練。她帶著孩子過來的時候,老師長還在,就等著她來做交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