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滔天怒浪

張奇回來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動。

他離開華國權力中心已經五年了,五年來,新人增,舊人忙,他的存在早已被許多人遺忘。

直到他拿出了一冊《華國之法》。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冊《華國之法》是華國立國之後的新法,但不少人卻說,此乃變法。

在韋朝之前,世間用禮法約束百姓與貴族,禮法的存在至高無上,沒人敢去觸犯禮法所規定的一切,直到韋王朝建立。韋王朝始,王室和貴族,開始用定法約束百姓,也有一部分法律約束己身。

但從未有一個王朝,是用法律約束一切的。

總有能逃脫的存在,禮法管不到庶民頭上,定法管不到王室世卿頭上,而法律卻規定了所有人,包括王室與世家。

人們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物,又無比熟悉這種事物,華國自建立初始,就實行各種規定,各種各樣與以往不同的法律,可那些法律是新增的,管不到舊事物頭上。

而張奇拿出來的法律,管的就是舊事物。

舊事物,特指貴族階級。

如果說,之前反對賤籍亦可入科舉,是士族拿來試探江尤底線的舉動,那如今自上而下的抵制新法,就是士族與江尤的徹底對立。

江尤早就猜到會這樣了。

在藺玨、原攸、鄭順、崔信和賈文淵均不上朝後,這種對抗達到了頂峰。

原攸是江尤曾經最信任的人,他竟然也罷朝,是江尤沒想到的事,更讓江尤沒想到的,是原攸在罷朝的當日,就私下找來了。

“下臣有負皇恩,是下臣的過錯。”

原攸如今已過三十,前幾年,他娶了藺家的一個女兒,原藺兩家的聯姻,使得兩家勢力在華國一躍成為最強大的士族,就如同當年孟國的趙氏。

江尤容不下他們,這件事在原攸娶藺家女前,他就明白了。

只是他也沒辦法,縱然他位極人臣,卻還是無法反抗族裏的命令,他父親年紀大了,再加上十年來順風順水的日子,早忘記了君王的多疑狠心,當年那個知道急流勇退的人,如今被富貴榮華迷了眼,推動了這件事的發生。

或許在他們看來,江尤一個女人,即使是當了這天下的皇帝,依舊沒有成親,沒有後嗣,是可以取而代之,可以控制的對象。

原攸沒有忘記,當初江尤是如何對待那些與她生有二心的士族。

“白錦,此話何意?吾一意孤行,致使如今與諸位離心,是我的錯。”江尤坐於上位,自她成為始皇後,無人敢再直視她的面容。

今日原攸卻擡頭,深深望了眼江尤。

她還是同以前一樣,形貌昳麗,身著紅衣華服,紅唇似血,更顯她威嚴深重。她和以前很不一樣了。以前在江尤臉上,原攸還能看到一絲情緒,或是大勝後的喜悅,或是失敗時的苦惱,或是對百姓受苦而生出的心疼。那時的江尤,還會為有些人對她有偏見而生氣。

而現在的江尤,面對這樣大的反抗聲,都能冷漠的同他說這些話。

原攸低頭,深吸口氣,拱手說道:“監察司設立初始,為的是能監督朝廷執法,而今監察司的官員卻為了一己私利而枉顧國法,監察司早已與以往不同。下臣族弟之事,一直被壓在監察司沒有上報,此乃下臣失職。今新法已立,下臣族弟自當受罰。”

“當初鄭順進監察司,就是將他的族弟親自繩之以法,以彰顯其剛正不阿,執法嚴明之作風。今監察司眾官隱瞞原家之事不上報,他們所有人,都犯了失職之罪。原攸,你來此請罪,是想一人擔下眾人之罪嗎?”江尤笑了,“你還記得入華國時的初心嗎?”

原攸一愣,初心?

他當初帶著三十萬流民的生死,一路吃盡苦頭入華國,孤注一擲的將自己的未來押給江尤。那時他只是想著,要帶著三十萬百姓活下去。

後來,他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華國的地盤越來越大,他要擔負的百姓就越來越多了。

“下臣從未忘記!”他沒有忘,他這些年嘔心瀝血為華國做事,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要謹慎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他做錯了,會導致許多人無辜送命。

“既然記得,那你就該知道,為官者,為國為民是本分,他們的失職是無法寬恕的大罪!你只道他們隱瞞了你族弟之事,那你可知,他們還隱瞞了什麽?原家的惡人,只有你族弟一人嗎?這天下的惡人全部出自原家嗎?”

原攸族弟欺男霸女,那其他世家就幹凈了嗎?

原家、藺家、鄭家、還有賈家與崔家,這些為她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家族之後中,就沒有一個惡人嗎?

怎麽到現在為止,只查出來一個原攸族弟呢?

原攸被江尤的話問的呆愣當場,他滿面蒼白的擡頭看向江尤,期望能看到江尤溫和的笑容,卻只看到江尤冰冷無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