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慕良今日不必在皇帝身邊伺候,下午處理完司禮監的公務就回去了。然而他才剛回千歲府就得到了消息——

蘭沁禾有意和親,朝廷已經向韃靼的少主發出了來京師的邀請,請韃靼來同蘭沁禾議和親的事宜。

一瞬之間,如雷轟頂。

慕良踉蹌了兩步,身形不穩,平喜急忙扶住他,驚慌道,“幹爹您沒事吧?”

慕良雙腿發軟,他一邊被平喜扶著,一邊撐著桌子,面色慘白,雙唇發顫。腦中來來回回就只有六個字——

娘娘有意和親。

“不要了……不要了……”

他嘴裏胡亂地念叨著什麽,平喜沒聽清,“您說什麽?”

“娘娘……不要我了。”高瘦的男人眼前一黑,倏地跪在了地上,他雙眸空洞,沙啞著呢喃,像是被逐出府的男寵,絕望得壓抑沉默。

“娘娘什麽時候說不要您了。”平喜鬧不明白,自己幹爹為什麽在對待蘭沁禾的事情上總是少了半個腦子。這事一看就是另有隱情啊。

“她說了!”慕良卻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一般,猛地轉身扯住了平喜的袖子,他瞳孔收縮至極,額頭上赫然一片冷汗,像是被入了邪氣一樣,隱約有些瘋癲。

“她說了!她昨晚沒有碰我,她沒有碰我!”他大力地拽著平喜的袖子,直把平喜拽得彎腰。

“那是她體諒您,讓您休息。”平喜連忙拉著他起來,慕良卻沒有動彈。

“這兩年我什麽都沒做,我什麽都沒幫到娘娘,我沒用了……我沒用了!她不要我了!”慕良倏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神情驚恐,大步地跑向了衣櫃,把裏面的衣服全都扔出來,一邊崩潰地咆哮,“我的官服呢!我掌印的官服呢!”

平喜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愣愣地回答,“拿去洗了……”

慕良立馬奪門而出,他步履淩亂,下台階的時候沒有踩穩踉蹌了一下。平喜回神,連忙追了出去,“幹爹!幹爹您去哪啊!”

慕良直奔洗衣坊,他一眼看到了晾在繩上的紅色蟒袍,那蟒袍剛剛洗好,又濕又重地掛在繩子上。

他跑到神前,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將身上的外袍扔在地上,伸手扯了那件濕透的蟒袍往身上穿。

“幹爹使不得啊!這還濕著呀!”平喜死死拉住了他的手,要把那件衣服扒下來。

“滾開!”慕良扭頭沖他大吼,“我是司禮監掌印!這是我的衣服!”

男人面色慘白,可是雙目通紅,像是發了癲的瘋牛。平喜怔怔地後退了一步,再也不敢上前。

“我是司禮監掌印……我是九千歲……我是司禮監掌印,對,我是司禮監掌印……”他一邊低頭穿著濕衣,一邊魔怔了似的不停疾聲自語。

瘋了,平喜又往後退了一步,慕良瘋了。

慕良的手指不停哆嗦,導致纖細的帶子總是系不好,他氣得跺腳,想要打爛自己的手,卻忽然想到娘娘最喜歡自己這雙手,自己還要用這手伺候娘娘,不能弄壞了。

他終於穿好了那身蟒袍,上面的水浸透了裏衫,被風一吹,濕漉漉得冷到骨子裏。

可是慕良不在乎,穿上了這身衣服,他就是司禮監掌印、就是一人之下的九千歲,就是一個得用的奴才。

他匆匆忙忙地朝外跑去,他要去司禮監、去鎮撫司、去東廠、去皇上身邊!他要馬上做點什麽讓娘娘看見。

如果不是他太無能,娘娘怎麽會要和親,如果不是他沒用,娘娘怎麽會不碰他,甚至連他送來的密報都不屑一看。

是他太放松了,這段時間什麽都沒為娘娘做,娘娘憑什麽要養著他一個沒用的醜奴呢。

慕良紅著眼睛,一路朝千歲府的門外跑去。

剛走兩步迎面撞上一人,這會兒居然有人敢擋自己的道,慕良下意識擡起手一巴掌甩了過去,“不長眼的狗奴才!”

啪——

蘭沁禾愣在了原地。

女子的臉上赫然印著一個紅色的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