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哇的一聲哭出來

黛玉側身退了一步,細細看著這屋裏。

長襟的婆子長臉瘦身、額上帶著刻薄的橫紋,正拉慫眉眼快聲道:“不是我說,趁著夜裏就快快地搜過去。哪裏有不成的!”

王熙鳳背靠在高凳椅上,兩眉緊皺攪在一起,掌心一下一下捏著扶手,面上都是沉色。

而她頭上,正蹦跶著幾個赤紅色大字:

跑了一個尤二姐,又來一個多姑娘!

什麽時候死在我手裏,才知道手段呢

黛玉繞著這房間緩緩走了一圈,看她們兩個人的做派,倒是悟出了些。

尤二姐她們看來是得了自己的銀子,沒有成婚,反倒是自去了。

而賈璉,又被發現和多姑娘有收尾。

這會是商量著要夜裏突襲,好拿下那多姑娘?

黛玉數了數手指,替她們細細揣測了一番,倒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那婆子看王熙鳳沒說話,又上前了一步,只壓低聲音,動眉動眼地示意著:“到時候都是自己人,想要什麽‘證據’拿不出來?事情幹凈又漂亮。”

她加重了“證據”這兩個詞,本來還算寬和的面上透出一股賊眉鼠眼的勁兒。

不等王熙鳳說話,外頭就響起一陣突然加重的腳步聲,然後是淡淡的應和。

“這主意很是。”

隨著這話,王夫人緩緩走了出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禁閉,她面容越發慈祥,眉目間都是平和。仿佛真被佛理熏陶了似的。

——

“哢嚓哢嚓”的聲響乘著風傳進來。黛玉剛剛醒來,還沒看清眼前的帳頂,滿耳朵就充滿了鸚鵡嗑瓜子的聲音。

這時窗外天色映了進來,在屋內投下一片溫涼的光,鼎裏的安神香正款款升著白煙。

一切和睡前一般安祥。

黛玉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沒有動,她心裏想著剛剛那個夢,一時間只回憶著最後出現的王夫人。

當初關禁閉的那一遭,實際是北靜王將她送了進去。夢裏她倒是出來了。

自己是見過健健康康的水溶,不過外頭的風聲還在傳北靜王於宮中養病呢。

就像在傳王家正得聖心一般。

黛玉默默理順思路。她目光從帳上的花紋掃過,又轉看香鼎。

鼎上正飄著淡淡的白煙,微微細風竄了進來,將它吹得飄飄渺渺、曲不成直。

那王府就像是這細風,不過是刮了些面上的功夫,就作出這動蕩的模樣。

實際都在下頭埋著呢。

黛玉想得明白,她起身取了金勾,將鼎裏的香撥弄兩下。一時間斷了白色的灰煙,連帶著風也就無跡可尋了。

裏邊動作雖輕,但外頭伺候的紫鵑還是細心聞聲進了來。

“姑娘難得歇會,這就起來了?”紫鵑給黛玉披了件外罩,又上前將窗戶關小了些。

這個時節天氣變得快,上午還陽光大亮的,這會兒就微微透著涼。

明怡也從外邊進來,她服侍將黛玉外罩戲帶給系上,又端出一小玉箱笑道:“這是姑娘之前送的,現在是完成了。”

黛玉看著這自己白天剛剛送去的東西,這會兒倒又寄了回來。

她腦海中浮現出管事那張憨厚討好的笑臉,只覺得他雖然有些糊塗,辦事速度倒是快。

叩鎖將盒子打開,黛玉就見墨色的佩玉依舊在裏面躺著,紅綢托著它越發璀璨。

而墨玉旁邊,還連帶著一本書。

這居然還有贈禮?

黛玉嘴角微微翹起,她把玉移到一邊,將書拿下來細看時,才發現這是“四大家”的孤本。

是水溶上回說過的四大家畫集。

黛玉心中一下就明白這是誰寄回來的,她指尖慢慢滑過枯黃色封面上的字跡。

“四大家”這幾個字直接掛在畫集中間,倒是比畫名還要顯眼。

黛玉還記得上本同樣水溶送的遊記,讀著讀著裏面就冒出心語來。

這次她有了經驗,只讓紫鵑明怡先出了去,自己在房間裏準備好。

可等到打開的時候,黛玉還是怔愣了會。

也許是自己讀心的能力提升了,這次出現的不只有一句話,而是一連串的心語一同冒出。

這不像是翻開書,反倒是翻開了蝴蝶谷。

金燦燦的心語從書頁間一個個竄出來,紛紛騰空而起,一時間金色的光點就占滿了黛玉的視線。

水月鏡花,處處思憂

天地那麽大,何時才能再見

黛玉彎彎眉眼,一時倒是想起水溶之前作的詩詞,難得他這會能歸咎成“水月鏡花”四個字。

她目光隨著金字轉著,心下只是微微一動。

每一個光點都像是蝴蝶般翩然起舞,在房間裏蔓延。

“嘎嘎——”鸚鵡在窗外撲騰了一下,歪著頭看看黛玉,又順著張了張翅膀。

黛玉尋著聲望去,目光一轉瞥過銅鏡時,這才發現自己眼裏也倒映著淡淡的金色。

她上前幾步,拂起鏡子細細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