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畫嵬白生生的手指執著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殷九野,又看看溫阮。

溫阮說,“聽他的。”

畫嵬點頭“好的,溫姑娘。”

溫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晉親王府的,她只覺得腳下很飄,殷九野一路半抱著她才能站穩走直。

回到馬車上後,溫阮仍在出神。

過往的一切在她腦海裏有了串聯,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皇後討厭她進宮,第一次進宮的時候,文宗帝正與自己說話,皇後趕來,對自己說,滾出宮去。

那一次大哥溫北川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反復叮囑她不要與陛下起沖突,也說這宮少進為好,自小到大,溫阮進宮的次數都寥寥。

文宗帝對自己格外好,可明明他是討厭溫家的,整個溫家,他唯獨對自己有諸多不同,百般疼愛,甚至超過了對自己女兒的喜歡和關切。

弄廢盛月姬的嗓子後,文宗帝將她囚在宮中整整九天,不許她在宮內自由行走,也不許任何人來探望,包括皇後,是怕她在宮裏走動時,遇上淑貴嬪,發現此事。

還有三皇子,三皇子瘋了似地說,溫阮,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他不是在說要娶溫阮,他想把自己,送給文宗帝,就像將那個舞姬送給文宗帝一樣,換他脫離困境。

三皇子是知道此事的,所以三皇子送過淑貴嬪一只貓,一只白貓,而淑貴嬪明明是不喜歡貓的人。

不為其他,因為自己有一只貓。

原主溫阮死前,向陛下求旨,求他將自己許配給紀知遙,然後,溫家就被滅門了。不僅僅是出於對溫家和紀家的權勢忌憚,更因為,文宗帝無法忍受溫阮嫁給別人。

家中大哥隱約有讓阿九早些與自己成婚的意頭,這對於一個疼愛妹妹的人來說,是極為反常的,他應該是想留妹妹在府上多些日子才好,而不是希望她早早出嫁,也不會認可阿九不與朝堂沾染的想法,為的是避開文宗帝。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以前溫阮覺得難以解釋的事情,今日終於都得到了答案。

唯獨一點沒法兒解釋,在溫阮出生前,淑貴嬪就已經進宮了,這個邏輯是有問題的,那麽答案只是……

淑貴嬪像的人不是溫阮,是溫阮的母親,靖遠侯的妻子,皇帝的臣妻,皇後的妹妹,阮明月。

前些日子的萬壽宴,她無緣無故地病倒,病得那麽巧,就在進宮前一天病倒了,應該不是風寒,是父親和大哥不想讓自己進宮面聖。

以靖遠侯和溫北川的能力,想要在萬壽宴之前提前知道三皇子要進獻一個舞姬給陛下,並不難。所以他們早就知道那舞姬棠兒的存在,早就知道“伏鶴”這只舞。

這只自己母親在世時,最喜歡跳的舞。

所以,他們才不讓自己進宮,怕文宗帝看著那只舞,對自己生出什麽想法。

後來靖遠侯的憤怒半真半假,有一定的表演成份,他是演給文宗帝看的,因為文宗帝想用此激怒靖遠侯,靖遠侯就怒給他看。

但靖遠侯的怒,也有一半是真,他的妻子,已往世的妻子仍被當朝陛下惦記,他的女兒被陛下垂涎,這樣的事情,想想都讓人膈應。

所以他才會在母親的靈位前坐了整整一夜,說了一夜的話。

那麽,這麽多年來,文宗帝對溫家的忌憚和恨意,也可以理解了,不單是對一個權貴世家的不滿,還有這一層私怨在。

太子呢?一個與溫家有這麽深牽連的太子,陛下當然不喜,當然會想盡了辦法地要廢掉他。

因為太子可是皇後的孩子啊,是阮明月的子侄。

對啊,皇後呢?皇後知道這一切,她這麽多年來,在宮中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溫阮不知道,溫阮只覺得,頭疼欲裂。

她沉默地坐在馬車裏,手指冰涼。

“溫阮?”殷九野握緊她的的手,他的震驚不比溫阮的少。

溫阮擡起眼睫看著他,輕聲說,“我覺得好惡心。”

殷九野連忙說“我知道,但溫阮,你聽著,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仔細聽著。”

溫阮看著他,不說話。

“不要去問你父親,也不要進宮去向任何人求證,更不要去見皇帝,溫阮,你要知道,你父親他們瞞著你,就是怕你受傷害,怕你知情後克制不住對文宗帝的排斥和惡心,觸怒君上,溫阮,你要把這件事藏在心裏,不能說,不能問,你要相信,總會有轉機。”

殷九野扳著溫阮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溫阮,你要相信,會有轉機。”

溫阮滿臉雪白,怔怔地看著殷九野“當日乞巧節,派任一貫來殺你的人,不是三皇子,是文宗帝,對不起,阿九。”

殷九野搖頭,“與你無關,這不是你的錯。”

溫阮卻自顧自地說道,“我應該想到的,那時候在宮裏,文宗帝看似關懷地問起,問我與你什麽關系,問我可有嫁人的想法,他說我父親不在京中,他是當姨父的,要為我把把關。其實不是的,他在試我,如果那時候我說出想嫁給你,也許當日你就死了,好險啊,阿九,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