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宮裏早已謝了春光的海棠花一夜之間忽然開了。

在這個肅殺的秋日裏,開得極不合時宜。

曉天明霞般的粉紅在滿園秋菊裏看上去格外顯眼,不可思議。

這奇景兒引來宮人駐足觀看,有人說這是祥瑞之兆,有人說這是禍事之象。

文宗帝聽聞此事,心下生疑,來到禦花園裏。

遠遠地他看見,那如雲花樹下,似有一個著煙青色衣衫的女子打秋千,裙角翩躚,有歌聲吟唱,紛紛揚揚飄落滿天的花雨,輕輕盈盈地綴在她衣角和發間,她明亮的雙眸彎成了新月,飛揚著無憂爛漫的笑意。

那是一副美得不真切的畫,突然地展開在文宗帝面前,像是上天恩賜了他一場南柯大夢。

向來深不可測,沉穩睿智的文宗帝倉皇了步子,往那副畫中走去。

畫中的女子沖他展顏輕笑,唇角彎彎,肆意明快,飛出了秋千。

如個落了凡的仙子,帶一身海棠香盈盈飛來。

文宗帝喃喃:“月兒……”

女子卻忽地往後倒飛遠去,卷起了千堆花雪,她消失在漫天海棠花瓣中。

“月兒!月兒!”

文宗帝急喚著往前追,卻再也苦尋不著。

地上有一卷畫軸。

畫上畫著一個女子,坐在秋千上輕笑。

……

文宗帝帶著一身的寒意沖進廣陵殿時,溫阮正坐在皇後身邊陪她說話,聽落落介紹新制的胭脂。

“陛下。”皇後攜溫阮起身行禮,笑問:“陛下您怎麽來了?”

文宗帝手中握著畫軸,看了看溫阮,又看看皇後,問:“你們在聊什麽?”

皇後笑道:“回陛下,阮阮只是與臣妾聊了些趣話兒,沒什麽別的,陛下何故有此問?可是出什麽事了?”

“你們一直在此處?”

“自然,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文宗帝用力地緊了一下畫軸,見溫阮身上穿著一身繁復的月色衣衫,又看她神色茫然的樣子,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覺得今日禦花園裏這一出,是皇後或者是溫阮搞的鬼,但又覺得,皇後不會將阮明月與自己的事說給溫阮聽。

而溫阮的表情看上去,也不是知情的樣子。

文宗帝穩了下心緒,和善地笑道:“宮中禦花園裏的海棠突然開了,孤只是奇怪,皇後怎不帶著阮阮去看看。”

“是嗎?這季節的海棠竟然開了?這可是個奇趣事兒,阮阮,你有興致嗎?陪本宮一起去看看?”皇後神色驚奇。

溫阮福禮:“謝娘娘,只是今日天色不早,臣女也該出宮了,再者說,這樣的好景致,當是娘娘和陛下同看才是,臣女不敢叨擾。”

“這樣啊,也好,那你出宮的時候仔細著些。”

“是,娘娘。”溫阮低頭行禮,又對文宗帝說:“臣女告退。”

文宗帝深深地看了溫阮一眼,卻始終無法從溫阮臉上看出破綻。

怎麽會看得出來呢,在秋千上沖文宗帝笑的人又不是自己,她可是有完美不在場證明的女人。

溫阮出了宮,上了府上的轎子,一進轎子就聞到了一股清淡的海棠香。

裏面坐著的女子擡袖遮面,眨眼,掐著嗓子扭扭捏捏地問:“你看我扮得像不像?”

“像,像極了!”

“哈哈哈哈,你別說,陛下走過來的時候可把我嚇壞了,還好我溜得快!”

於悅提著裙擺坐到溫阮這邊,摟著她的胳膊笑道:“不過溫阮,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沒什麽,以後我再跟你解釋,只是希望你以後聽了真相不要生氣才好。”

“我為什麽要生氣?不管什麽原因,你這麽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相信你!”於悅笑得眼彎彎,但又覺得臉上不太舒服,扯了一下眼睫:“不過落落這妝上得,簡直是絕了,她給我弄完之後我都以為我換了張臉,太神奇了!”

“你就不能多扮一會兒淑女?”

“我嫌累得慌。”於悅提起裙子坐得大大咧咧的,“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那些海棠是怎麽開的呢?”

溫阮心想,這種溫室大棚的詞兒我該怎麽解釋呢?

所以溫阮只是笑道:“方才我與皇後娘娘聊天,她似乎很喜歡你,想收你為義女?”

“啊?真的假的?”

“真的啊,聽著她的口氣,似是我大哥與她提了一回,我估摸著是為了讓你以後嫁我二哥的時候,少些麻煩事吧。”

於悅膩歪在溫阮身上:“謝謝你溫阮,你們家的人都好好哦,我怎麽沒生在你們家呢?”

“你生在我們家,就不能嫁我二哥了。”

“說得也是。”

……

溫阮要在宮裏以這種形式,將畫送給文宗帝,必是少不得要請皇後幫忙。

皇後很驚訝溫阮已經知道了文宗帝對她及她母親不恥妄念的事。

溫阮的解釋是,淑貴嬪與我那般相似,我只要是個長了心眼的,都能想得通其中關竅,實不明白你們這些長輩怎麽會將我當個傻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