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家酒店造型獨特,是新中國建立初期蘇聯援建時的產物。

從空中看上去是個大大的王字。

此時,榮嫣在王字第一橫上,季宴洲坐在第二橫,中間隔著花園,兩邊吃飯的包間彼此相望。

天氣好,月亮星稀,因而視線條件上等。

她穿著一件灰色的羊絨裙,長卷發披在背後,手腕上的衣袖被挽起,好像很熱一樣露出瑩潤如玉的小手臂,這兩只小手臂以下的手掌,一只端著酒杯從左敬到右,還走下來,站在客人身後,另一只搭在客人肩上,或親密俯首湊近,或談笑,一杯又一杯豪爽進喉。

季宴洲擰眉,將杯子落回桌上,她完全忘了幾天前半死不活的病態樣子。

“吃啊。難道和姐姐在一起另你食之無味?”季倚然一邊享用正宗的中華美食,一邊不忘噎他,“我反正管不了你了。這次回來破罐破摔吧,你真要非她不可,也行,你把精子交出來我安排最得力的醫生,你去代孕一個季家孩子,其他的,你開心就好!”

對面坐的男人聞聲輕微撩眼皮。

季倚然迎著他視線,方才故意把精子兩個字咬的重,她就不信,他對自己血脈一點不在乎。

季宴洲平靜的劃著自己湯勺,眼眸再次垂下。

“你倒是說話。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季倚然苦口婆心看著他。

季宴洲淡淡的發聲,“不可能。”

“為什麽!”季倚然拍案而起,精致的餐具因她劇烈的情緒而隨著桌面一起顫抖,“你喜歡任何人都可以。但是你身為季家唯一男孫,你不留後,不止我,你死後你也愧見祖宗。拋開這些大的層面,難道你就不想要屬於自己的孩子?”

“大姐。”季宴洲擡眸望她,唇角還勾著笑,“你先坐下。”

季倚然氣地頭發暈,胸口悶著坐下。

“您不能溫和一點兒?一點就炸。何況我還沒點呢。”

“你怎麽沒點?”季倚然氣地又拍桌,“我回來問你一句,是不是看上她了,你沒否認。我又說你倆不能懷孩子,好呀,你直接就不回話了,這不就是默認嗎?你默認了你倆不能要孩子,你一開始你就打算不要自己的孩子了!我的親弟弟哎,你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全族都跟著斷後了呀!”

季宴洲嘆氣。

“你嘆什麽氣?你是毛頭小孩,不知輕重?我告訴你,在古代,你家就是有皇位要繼承,必須有孩子!我不求男孩女孩,必須有孩子!”

“過兩天。”

季倚然還要繼續拍桌下去,忽地聽他發話,懵了三秒,“什麽?”

季宴洲那張臉在燈下俊逸不凡,現在這張俊逸不凡的臉上有的只是對他堂姐的臣服,這世上如果還有人能讓季宴洲低頭的話,他堂姐絕對算一個,“讓我調整一段時間。”

“……”季倚然繼續懵,這勝利來得太快,她措手不及。

“最起碼要孩子的精子質量不能太差,您說呢。”他擡眸靜靜望著她。

季倚然心裏突然五味雜陳,她站起身,一時不想面對他,偏頭看窗外道,“姐還是佩服你的。喜歡一個人,願意為她做犧牲。不管你倆後面什麽結果,我先拿出個誠意——等你們有好消息時,我再讓醫生上門。”

季宴洲無所謂,“可以。”

他已經妥協,並且是很快的妥協。

季倚然卻未出現想象中的高興,反而因為折彎了他的脊梁,而無比灰心喪氣,“宴洲……”

“您還有哪裏不滿意?”季宴洲叉了一塊甜品,小小的一塊,放進口中,並不甜。

“我不想逼你。我沒辦法。”氣氛至此季倚然無話可說,她拿起手包,準備離開,“你早點回家。”

她猜測他肯定會等榮嫣,所以不打擾他了。

只是步伐方到門口。

季宴洲突然問,“我是你的責任嗎?”

季倚然一愣。

季宴洲忽地失笑,“算了,您回去吧。”

季倚然猶豫著走了。

……

天陰,冬雨簌簌,冷寒徹骨。

一排排墓碑如多骨諾牌整整齊齊排列在陰沉天空下。

穿著黑大衣的女人站在山頂上一座龐大的家族墓園前,對著一座二十年前立的碑長籲短嘆。

在她身後大約二十米的地方,一個黑衣男人撐著傘等待。

季倚然沒有撐傘,也不準別人打擾,她將一束花放在碑前。

那碑下是一座雙墳,她母親是中國人,死在故鄉,父親深愛她,因而死後也留在了中國。

還有一個說法是,父親覺得愧對祖先,因而寧願留在國內,也不肯回季氏家族墓地下葬。

他無顏以對。

“老爹啊。”季倚然望著碑上那老人的畫像,“您好好地帶他去什麽中東呢?”

老人笑顏睿智,好像在說,他不是故意的。

“老爹,您雙腳一蹬就跟媽團聚了,把季家唯一男丁交給我,我這麽多年我太不容易了,他現在有喜歡的女人,我讓他去代孕,我也不想逼他,但他好像在懷疑我,知道我的難處似的,一下子就答應了……我措手不及。”季倚然難受著,她在墳前理著思路,是不是季宴洲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