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什麽?!”

銀霜月第一次被甩開,慌忙之間,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可是等到任成和平通都一道沖進來,銀霜月第二次朝著銀冬伸手,銀冬卻將手遞給了任成之後,銀霜月不由得高高挑起了眉。

“冬兒……”銀霜月低聲叫了銀冬一聲,銀冬卻沒有應聲,皺眉借著任成和平通的力氣,咬牙艱難的站起來,看也不看銀霜月一眼,只對著任成說道,“回宮。”

任成和平通何其敏銳,當然感覺到了氣氛尤其的不對勁,兩人飛速的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稀奇。

陛下想來對長公主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怎的今日還使起小性子了?

對,就是使小性子,因為他們都見過,銀冬真正的動怒,可萬萬不是這個模樣的。

使小性子這種事情,通常都是恃寵而驕的後妃對著皇帝才合情合理,但是現如今這宮中,後宮嬪妃見陛下一面都膽戰心驚,使小性子?活著難道不好嗎?

只是沒想到,陛下還會使小性子,看這樣子,竟然還使的挺嫻熟……

不過他們這些下人,心裏再怎麽稀奇,也不敢表現出來,銀冬對自己下手,其實也是拿捏著分寸的,他又不是什麽受虐狂,腿上就算用茶壺拍了那一下,也是被熱水燙紅比砸傷嚴重,最嚇人的是他手掌和胳膊的紮傷,銀冬起身故意蹭掉了瓷片,這會兒,血流的十分嚇人,幾乎銀冬扶在哪裏,哪裏就有一個血手印。

任成是行家,只一眼便能夠看出,這現場可不是什麽腿不好使將桌子扒倒的,就連平通也看出不對勁,連碎瓷片飛濺的方向都不對,全場只有不通事的婢女,和滿心滿眼被鮮血刺的沒理智的銀霜月嚇到魂不附體。

“快!”銀霜月雖然被甩了兩次,卻也還是再度向前,扶著銀冬對身邊婢女道,“快傳太醫!”

“不必了。”銀冬收斂起所有的神色,不著痕跡的躲開銀霜月,沒有過分的冷硬,卻也沒了平日裏一見到銀霜月就自帶的那種親近。

他音調毫無起伏,帶著兩人之間從不曾有的疏離和客套,“長姐不必麻煩,朕這便回宮了。”

銀冬何曾在銀霜月的面前自稱過朕?

這一聲一出來,莫說是銀霜月,連身邊扶著的任成平通都差點鬧個踉蹌。

銀冬說完之後,余光瞥見銀霜月整個呆愣住,心中得意的翹起了小尾巴,他自小無論是病是傷,長姐必然在身邊轉悠到他好為止,銀冬在她身上體會到的關切,甚至超越了母後。

母後帶給銀冬的是完全屬於長輩的疼愛,但是或許因為她明明身為國母卻如同置身冷宮,還要日日看著夫君同賤婢恩愛的原因,這份愛中,伴隨著一份揮之不去的沉重,時長會壓得的銀冬喘不過氣,也會迫使他自己逼迫自己,不到成人腰高的身材,便整日像個小大人,幻想著自己一夜成長,能夠庇佑母後。

但是母後殉國之後,銀冬同銀霜月這個假冒的長姐在一起,最開始的相互抵制,在顛沛流離中消散,銀霜月帶給銀冬的,也並沒有多麽的偉大,但是那是一份屬於尋常人的溫暖,是他這一輩子都窩藏心中,不肯舍棄遺忘分毫的珍重。

那不是單純的溺愛,也沒有什麽嚴厲的苛責,甚至有時候是自相矛盾的。

比如他時常在認真讀著銀霜月不知道從哪裏淘來的手抄本子的時候,銀霜月就老是會勾搭他去山澗抓魚,兩個小孩子,也沒什麽工具,自然是一整天也沒什麽大收獲,結果到了晚上,銀霜月就會突然抽風變臉,拉過他一頓揍,說他不好好讀書,只知道玩樂……

銀冬最開始是崩潰的,甚至想要反抗,曾經一度連睡覺都咬牙切齒,但是在某次銀霜月不慎將春宮本子混在不知所雲的畫本子一起塞給他,讓他在其中自己體悟治國之道的時候,銀冬徹底沒脾氣了。

充分的了解了銀霜月的無知和愚昧之後,銀霜月再要打他的時候,他就學會了心裏罵傻子,面上撒嬌賣慘。

這招真是從那時一直管用到現在,很多層面上來說,銀冬現如今兩面三刀的性子,就是銀霜月親手錘煉出來的。

但是這自相矛盾的教育,裹著無知愚昧的關切,確確實實給銀冬帶來了作為一個小孩子,應該體會到的所有溫暖,除了他到現在都想不通為什麽長姐一到下雨天就要找茬揍他之外,他都很受用,也深切的體會到長姐對他的感情。

雖說這種感情,現如今還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感情,可只要長姐對他有感情,他就有把握將這種感情慢慢的轉變。

於是滿肚子鬼心眼的銀冬頭也不回的把銀霜月晾在身後,上了回龍臨宮的步輦,銀霜月站在門口看著他側臉冷硬的弧度,有那麽瞬間覺得自己有些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