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見兩道紅線的那瞬間,林洛桑腦內有根弦倏地斷開,余韻震得她思考不能,連視線都有片刻對不上焦。

某個結果已愈發清晰,但她仍無法相信,側身混亂地尋找著說明書,希冀著是自己記錯了使用方法。

在洗手台上摸到紙張,那薄薄一張紙卻仿佛重得讓人沒有拿起的勇氣,她心跳得快無章法,咬了咬牙,展開。

白紙黑字的表格清晰地寫著,雙杠為懷孕。

忘了自己到底確認過多少遍,又出了多久的神,一瞬之間天旋地轉,甚至不知該怎麽呼吸。

不是都說第一次中不了嗎?

林洛桑遲鈍地走出洗手間,木然地洗了十幾分鐘的手,直到鄭妍回來,她才大夢初醒般關掉了水龍頭。

她們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最近解散才準備搬家。

雖然鄭妍最近好像沒戀情,但為了確認,她還是強裝鎮定地問:“妍妍,你沒男朋友吧?”

鄭妍愣了下:“問這個幹嘛?”

“隨便問問。”

“沒……沒有啊,我哪有機會戀愛,”鄭妍哽了下就隨手拿起水果吃著,“你想多了,沒有的事。”

她魂不守舍地頷首,往房間飄了幾步才覺奇怪,回身看著鄭妍,“你不是不吃榴蓮嗎?”

鄭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吃了什麽,連著後退了好幾步,質問助理怎麽又買榴蓮回來,一陣吵嚷。

門外的喧鬧卻仿佛和她無關,林洛桑盤著腿,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說明書,心緒打成結。

她從前就想過,如果她自己當媽媽,一定要給小孩很多很多的愛,一定對他負責,一定讓他感受美滿的家庭。

現在別說結婚了,她連男朋友都沒有,拿什麽去組建家庭?更何況她剛單飛,正雄心壯志地準備一展拳腳,這顯然不是該被孩子分散精力的時期。

可就這樣扼殺一個小生命又太過殘忍,也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她揉了揉發頂,鬼使神差地揭開電腦,映入眼簾的壁紙是她之前存的演唱會場館。這些年,要開演唱會的目標激勵著她奮鬥了很久,而今卻讓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點開瀏覽器,輸入了裴寒舟三個字。

此前她對他了解並不多,所有都是來源於新聞和八卦。如果不是這個意外,也許她永遠不會想去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說來奇怪,刻薄的新聞媒體竟也對他贊譽有加,誇他年少有為,說他英俊精明。

他出身極好,往上幾代全是赫赫有名的經商人物,母親曾一手制造出迄今為止最暢銷的香水,手握香水渠道的命脈;而父親曾是華爾街大鱷,金融公司國內外享名。

更奇怪的是,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太子爺裴寒舟,居然沒有直接繼承家業坐享其成,選擇的行業甚至和父母的沒什麽關系,二十歲就獨自創辦了“在舟”,此時不過六年過去,他才二十六,就已經將事業做到了這麽成功的地步。

其中或許有很多秘辛,可惜無人清楚。

事態好像越了解越令人無所適從,百般糾結中,她決定還是先去私人醫院檢查一下,再做定論。

*

醫院病房內,剛打上石膏的羅訊很不安生:“我都說了這不是撩妹翻車被揍的!”

“都一樣,”裴寒舟垂眸看了眼表盤,“走了。”

他今天來R市有事,正巧聽說羅訊住院了,順道趕來祝賀這個害他臨時找“未婚妻”的始作俑者。

“這就走了啊?”羅訊知他工作忙,只在他身後喊著,“下次什麽時候來看我?”

“你絕育的時候。”

羅訊:“……”

這私立醫院收費不菲,人自然也不太多,樓內異常安靜。

裴寒舟出了病房,正巧看到某個身影做賊般一閃而過,那人穿著連帽衫還扣著帽子,眼鏡口罩一個沒落下,低著頭筆直往前走,還撞到了他。

林洛桑根本沒意識到,扶著腦袋道了歉,又匆匆低頭,像是生怕被人發現。

但裴寒舟素來對聲音敏感,她的音色特別,身上還有股很好聞的鈴蘭香味兒,很輕易地就讓他想到了那天。

男人蹙眉,似是想到什麽,吩咐身邊秘書:“查一下,她來幹什麽的?”

林洛桑檢查完後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其余等結果的姑娘都有男友或老公噓寒問暖,只有她孤身一人,影子被壁燈拉得很長。

化驗單要出結果之前,她突然就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兒了。

轉身欲走的那瞬間,她察覺到異樣,擡頭,發現空曠的長廊盡頭立著個男人。

裴寒舟就在她對面,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

月光溫柔如緞,透過玻璃軟軟地垂墜在他足底。

某個片刻,還有那麽點摘星攬月的清雅之感。

但很快,想到一切是拜他所賜,林洛桑的所有綺思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