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帶舒闌珊來的獄卒也不太敢多嘴,只含糊說:“上面派了舒監造過來查問。”就退到旁邊去了。

牢房內眾人面面相覷,他們自然知道舒闌珊,原本是個從民間暫且提上來的不入流閑差監造而已,竟有什麽資格來“查問”?

其中一個姓常的,素日跟舒闌珊有些交情,聽了這話有些蹊蹺,便忙挨到牢房邊上,拱手道:“舒監造怎麽來了?上面……是什麽意思?”

舒闌珊忙還了禮,因這裏腌臜,裏頭的人又給關了很久,病的病弱的弱,都倒在地上,這常先生好不容易才抓著欄杆爬了起來,還顫巍巍的,其他人也都撐著起身,扭頭打量。

舒闌珊忙叫常先生坐了,自己便撩起袍子蹲在旁邊:“各位,我長話短說,我也不知究竟怎麽回事,無緣無故就給人拉了來,非我要查淳縣這邊決堤的情形,你們也是知道的,本來是各管各事,你們淳縣的情形我如何了解?但是那位爺看著很不好惹,我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她看著眾人各異的臉色,又說:“我知道大家都給關了很久,我比你們還不如,人微言輕的,可是……”她回頭看了眼,送自己來的那個趙世禛的侍衛遠遠地站著,應該是聽不到這裏的話的,謹慎起見她又壓低了幾分聲音:“可是黃監造早就給扔了下河,各位卻還好好的,既然還有一口氣,未必就沒有轉機呀。”

大家本來滿面頹喪,聽到舒闌珊說了這句,每個人的眼中都透出了一點光。畢竟沒有人願意坐以待斃,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常先生有點激動:“舒監造!你、您若是能救我們的命,就是我們再生父母了!”

其他人也都拼命蹭了過來,紛紛點頭:“求舒監造救命啊!”

舒闌珊擡手安撫眾人,說道:“我希望大家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畢竟……這會兒不說也沒什麽機會再說了。”

“可是、我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呀。”常先生說。

舒闌珊道:“不要緊,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還有,河堤壩去年監造時候的賬目,我都要看的。”

也許是她這種溫溫和和不疾不徐的態度感染了大家,眾人從那種瀕死的緊張壓迫感裏緩解過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舒闌珊把聽到的有用的順便記在冊子上,足足兩個時辰,才聽完了每個人所說的。最後她問:“我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希望不要瞞我。”

大家齊齊點頭。舒闌珊問:“堤壩營造的時候,是否有過偷工減料?”

一陣沉默後,常先生嘆息說:“舒監造,你是知道的,黃琳在京內有人,堤壩營造是他說一不二……我們、其實曾經聽了點風言風語……”

舒闌珊離開監牢後,沿街往回走。

確鑿無誤了,堤壩的確有問題。

可是自己知道的,貴人當然應該也知道了,這樣顯而易見的“真相”,為何貴人還要自己再來走一遍?

心裏像是閃過一道光,但在舒闌珊還沒弄明白之前,耳畔聽到一聲驚呼。

不知哪裏來的水飛濺在她的袍子上,舒闌珊定定地站住腳,看到一個婦人拉著個七八歲的男孩子,伸手在屁股上打落:“你這頑皮的孩子!不讓你玩非要玩兒!”

地上跌落著一個木盆,盆內泡著些要洗的衣裳,因為碰的裂開,裏頭的水順著縫隙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跟我沒關系,是這個盆本來就壞了!”男孩子掙紮著辯解。

“原來還能用,給你這樣一碰就全完了!”

婦人一邊痛斥男孩子,一邊向舒闌珊致歉。

舒闌珊的目光越過這對爭吵的母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破了的木盆,水越來越急,裏頭的衣裳甚至都跟著擠出了一角,隨著水流搖擺,而那個縫隙在她的面前逐漸的放大,仿佛是堤壩的一角給洪水沖的潰決,鋪天蓋地的洶湧水流撲面而來。

舒闌珊回頭看向跟隨自己的侍衛:“勞駕,我……想再去南陽河看看。”

這一去,直到下午才回來。

西窗到門口張望了好幾次,還以為舒闌珊是逃跑了,聽侍衛說她去了南陽河,西窗才蹦跳著回來稟告趙世禛。

還未進門,就聽見飛雪的聲音:“屬下不明白,主子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在營造堤壩的時候動了手腳,有供狀,人證,還有那些漏洞百出的賬目,已經足以向太子殿下交差,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的叫這個舒闌珊來查?”

西窗一愣,聽到趙世禛說:“黃琳是誰的人?”

“河道監造隸屬工部,人盡皆知是楊首輔派系的人。”

“東宮跟內閣水火不容,可如今聖上顯然更信任內閣,就算我查明黃琳中飽私囊,以聖上對於楊時毅的信任,也未必就真的降罪於他,而我卻得罪了楊成毅,楊大人看似寬仁實則心胸狹窄,又很護短,他未必會相信黃琳謀私,卻會因為東宮的關系,認定本王是故意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