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3頁)

當下怒喝道:“都滾出去!”

眾人本不知道發生何事,聞言忙都逃了出去。

溫益卿卻絲毫沒受到影響,他的眼睛裏卻好像只剩下了一個人,就是面前這位,站在琉璃窗,於迷離光影之中的舒闌珊。

他甩脫公主的雙手,一步步往前。

他死死地盯著她的眉眼,越看越是熟悉,尤其是在五色琉璃光芒的籠罩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躍躍欲試,呼之欲出。

“你是誰,”溫益卿喃喃的,幾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問出這句話,“你到底是誰!”

闌珊給他甩回來,如今再後退就是琉璃花窗了,只能忐忑住腳。

又聽溫益卿這樣問,不由笑道:“你說我是誰?你自己都不認得我是誰,竟要我親口告訴你?溫益卿,你是不是太可笑了?”

溫益卿眼神一變。

飛雪見眾侍衛已經退了,又看溫益卿步步緊逼,而闌珊的臉色煞白,她當機立斷,上前攔著溫益卿:“郎中自重!”

溫益卿想也不想,舉手撩開:“滾!”

不料華珍正欲上前攔住他,冷不防給他擡手一推,正狠狠地掠過臉上,就仿佛給猛地甩了一耳光。

華珍只覺著臉上一陣火辣辣地刺痛,她低呼了聲,手捂著臉站立不穩。

幸而采蘋還在屋內,見狀叫道:“殿下!”急忙沖過來扶住。

換了平時,溫益卿早就著忙了,此刻卻居然無動於衷。

闌珊目睹這情形,心中不知是該哭該笑:“溫郎中,你的家事,我實在沒有興趣參與其中,請你也不要再強人所難。”

琉璃的光在她的臉上閃爍,又詭異,又熟悉。

溫益卿的面前似乎出現一張極爛漫的少女臉龐,她咯咯地笑著:“你怎麽不知,唐時……有個《琉璃窗賦》……”

溫益卿搖了搖頭。

——“彼窗牖之麗者,有琉璃之制焉。洞徹而光凝秋水,虛明而色混晴煙。”

那聲音從心底浮了出來,那張臉也跟面前的人漸漸地合二為一。

闌珊本是要走,卻聽溫益卿口中喃喃。

她本來不以為意,可當聽見那熟悉的詞句的時候,她轉過頭去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正垂著頭,臉上帶著痛楚。

闌珊突然口幹舌燥。

“你是、”溫益卿低低的,“你……”

毫無預兆的,他一把揪住了闌珊的衣襟,往前欺身而上!

“你是誰!”他大聲叫道。

是問她,也是問自己。

闌珊毫無反抗之力,連飛雪都沒提防他竟突然發難!

給溫益卿揪著,闌珊的背猛地撞在了身後的琉璃花窗上!

這琉璃最為脆薄,保養極為不易,所以縱然豪富之家也鮮少用這種東西,哪裏經得起這樣的碰撞。

頓時之間,喀喇喇,叮鈴鈴,又像是水晶簾給風吹動發出的響聲,那本來美輪美奐的琉璃窗在刹那間碎裂了!

破裂的琉璃碎片從大窗上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就好像下了一場五彩斑斕的雨。

鋒利的碎片劃了下來,溫益卿擡頭看去,滿眼都是那光怪陸離的五色。

他想也不想,揮起衣袖將闌珊蒙頭蓋臉地遮住,緊緊地擁入懷中。

就在把人抱緊的刹那,溫益卿耳畔又響起少年清朗的誦讀聲:“皓月斜臨,陸機之毛發寒矣;鮮飆如透,滿奮之神容凜然。始夫創奇寶之新規,易疏寮之舊作。龍鱗不足專其瑩,蟬翼安能擬其薄……”

他記起來了。

當年計姍跟他提過這琉璃窗後,他特找了唐人的那篇琉璃窗賦,從頭到尾,堪背了一遍。

雖然當著闌珊的面兒曾斥責說是勞民傷財華而不實的東西,但卻也欽佩她的博聞廣知,這等的奇思妙想,讓他嘆為觀止。

也許就是在那時候,把這個深深地存了入心裏。

只是在他有能力建這一堵琉璃花窗的時候,卻已經物是人非。

榮王趙世禛進門的時候,正好目睹了這一幕遍地狼藉,恍若眾人混戰過的場景。

他的目光從公主身上掠過,瞧見了給溫益卿摟在懷中的闌珊。

唇角微微一動,趙世禛踏過遍地的碎片徑直走到兩人跟前。

一手摁著溫益卿的肩頭,一手握住闌珊的手臂,生生地把人從他懷中拽了出來!

雖然溫益卿護的及時,闌珊臉頰上仍是多了一道細微的血痕。

趙世禛一眼看見,深吸了口氣,寒聲道:“駙馬,這筆賬我記下了。”

他拉著闌珊轉身往外,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腳下的琉璃窗片在靴子的踩踏下,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由是更加細碎。

闌珊低頭看著,不由想起溫益卿的那句話,奢華而無用,真的,說的很對。

其實在那篇《琉璃窗賦》,雖滿篇盛贊琉璃窗的精妙奇巧,但是在末尾,作者也曾寫了一句點題的話——“然而國以奢亡,位由侈失。帝辛為象箸於前代,令尹惜玉纓於往日。其人可數,其類非一。何用崇瑰寶兮極精奇,置斯窗於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