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3/4頁)
溫益卿是因為那股墜落的重擊昏迷過去,對他而言卻仿佛陷入了長久的昏睡。
他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時候,那日初夏,他在街頭上好不容易找到個賣楊梅的小販,心滿意足地袖了一包楊梅去彭家。
那個丫頭有點貪吃,但他非常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尤其是她嚼著楊梅的時候,腮幫子會稍微鼓起來,看著可愛的很。
而楊梅的汁液滲透出來,把她原本嬌紅的嘴唇也染的紫紅色,像是熟透了的桑果,也透出一股酸甜好吃的氣息。
那時候他只是觀望,任憑心裏有多麽的蠢蠢欲動,也沒有膽子碰一碰的。
到後來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時候,偏偏那個人就不在了。
這些往事對他來說是何等的珍貴,又何其美好。
他寧肯沉溺其中永不醒來。
直到耳畔聽見低低的啜泣聲。如此熟悉。
他還沒弄清是誰在哭,可卻不忍心聽見她繼續哭下去。
迷失的神智有些回歸,溫益卿的眼珠動了動,聽到耳畔是闌珊的聲音:“溫、溫……你不要死。”
他忽然覺著高興起來。
至少她沒有再直接地叫他“溫郎中”,一副拒人千裏冷冰冰的氣息。
可那高興還沒有持續很久,就聽闌珊又哽咽著叫道:“姚大哥!”
他無奈地咳嗽了聲,終於睜開了雙眼。
“你在哭什麽?”溫益卿的嗓子有些沙啞的,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脖子也斷了,因為渾身上下哪一處都很疼。
那低低的啜泣聲戛然而止。
微弱的光芒中,是一張熟悉的臉出現眼前,她的眼睛因為帶淚顯得水光閃爍,卻瞪得大大的:“你醒了?”
溫益卿看著自己喜歡的臉:“嗯,死不了。”
闌珊愣了愣:“你……”她懷疑溫益卿聽見自己方才說的話了,可他剛明明是昏迷著。
不等她問,溫益卿道:“這是哪兒?”
剛才闌珊勉強替他收拾了腿上的傷,也曾舉著火折子看了會兒,此刻就道:“這裏像是個密道,前頭很長的一段,我……沒敢過去。”
溫益卿想了想兩人墜下來時候的情形:“這應該是在山腹中了。”
當時才進陵墓的時候,闌珊看屋頂,姚升看棺槨,而他留心的是腳下,也料到底下興許會有個地宮,只是仍舊防不勝防。
闌珊道:“你覺著怎麽樣?也不知姚大哥外頭怎麽樣了,咱們得想法子出去。”
就算姚升能夠制住宋寺丞,但姚升對機關並不精通,所以不能指望他了。
溫益卿深吸一口氣:“你、扶我一把。”
闌珊急忙過來扶住他,溫益卿才一動,身上又是一陣劇痛,尤其是左腿,像是鋸斷了似的鉆心疼痛。
他咬牙坐起身來,不願讓闌珊聽見自己呼痛的聲音,冷汗卻已經順著額角滾落。
溫益卿先看了看自己的左腿,驚奇地發現居然已經給包紮了起來,他轉頭看闌珊:“你……做的?”
闌珊的手上原本沾了很多血,她竭力在袍子上擦了半天,手指還有些黏黏的很不舒服,此刻便點頭:“你傷的不輕。”
雖然光線淡弱的很,溫益卿仍能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你見不得這些,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闌珊一愣。
“多謝了,”溫益卿卻又道:“你、再扶我一把。咱們往前看看去。”
闌珊忙斂了思緒,用力把他扶了起來:“你小心腿上的傷。”
溫益卿一笑:“不礙事,拿好火折子,對了,我的那支機弩呢?”
闌珊道:“之前摔了下來像是跌壞了,你別動。”她放開溫益卿讓他靠著墻,自己去把弩撿了回來。
溫益卿低頭看了看:“不打緊,可以修的。”
闌珊接過去,因拿著不便,就提起袍擺系在腰間。
扶著他走了片刻,察覺他越來越慢,身體越來越沉似的,闌珊擔心地問:“你的腿覺著怎麽樣,要不要停下來休息會兒?”
溫益卿道:“不礙事。”他自己卻知道,冷汗把裏衣都濕透了。
闌珊把火折子舉高了些,卻仍看不清前方的路:“那個宋寺丞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竟殺了孫司直?實在叫人想不通。”
溫益卿道:“你知不知道這百牧山的由來?”
闌珊聽出異樣:“莫非你知道?”
溫益卿遲疑了會兒,說道:“之前江為功出事的消息傳回去後,我向尚書大人稟告,尚書大人才跟我透露,工部最近得到消息,說有不明之人在探查百牧山的情形,所以才命跟隨江所正的那兩個人去一查究竟,誰知竟出了事,尚書大人這才明白此事可能幹系匪淺,因此派了我過來。”
闌珊本來就懷疑,工部那兩個人無緣無故做什麽要上山,如今才算明白。
只是楊時毅如何交代的,溫益卿恐怕也沒有全跟自己說,畢竟假如起初的消息只是不明之人進山的話,跟工部的關系不算很大,除非是楊首輔大人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以及隱秘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