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3/4頁)

皇帝道:“你又想說什麽?”

楊時毅一笑:“早先並沒有鄭衍出現的時候,就有些關於舒闌珊跟榮王的風言風語,皇上卻並不以為意。或許皇上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妃跟榮王吧。”

皇帝哼了聲。

楊時毅道:“榮王殿下未必是被女色所迷之人,但是毋庸置疑,他自然是對舒闌珊動了真心,才會用那種偷梁換柱的法子。皇上氣的大概就是如此,覺著榮王不該為了一個女子,做到欺國欺家的地步。”

皇帝聽見自己牙齒暗中磨過的聲音:可不正是這樣嗎。

“不愧是楊愛卿,”手中的參茶早涼了,皇帝把茶杯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淡淡地說道:“朕的確是恨鐵不成鋼。”

皇帝跟前的兩個皇子,一個對太子妃言聽計從,一個又對舒闌珊神魂顛倒,成什麽體統!

楊時毅打量著皇帝諱莫如深的臉色,道:“皇上,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楊愛卿只管說就是了。”

楊時毅道:“計家……似乎沒有什麽人了,只有計姍一個女兒了吧。”

皇帝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這不是人盡皆知的嗎?”

楊時毅道:“那皇上覺著,計姍可是那種呂雉武媚一樣的女子?”

皇帝一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你是說……”

楊時毅笑道:“微臣只知道,當初舒闌珊在工部裏人緣最好,因為她幾乎沒什麽脾氣,是個很和軟的沒什麽鋒芒的人……這個皇上當然也是清楚的。”

皇帝想到方才闌珊垂淚陳詞的模樣,微微一哼:“是啊。縱然再能幹……不過是個小女子。”

楊時毅道:“皇上畢竟是關心情切,擔心榮王給人所迷,但是據臣看來,榮王很是精明強幹,縱然是同舒闌珊之間,難道皇上覺著,榮王拿捏不住一個小女子嗎?”

這個皇帝如何能夠承認?

但同時皇帝也終於明白了楊時毅的意思。

楊時毅道:“臣只是覺著,舒闌珊此人並不構成任何威脅。當然,臣仍是無法原諒她禍亂工部,臣的罪也是百口莫辯的。”

他說到這裏,便又躬身行禮下去:“求皇上降罪。”

皇帝卻笑了。

然後他看一眼雨霽。

雨霽心領神會,忙上前躬身把手中的官帽呈給皇帝。

皇帝接了過來,起身走到楊時毅身旁,作勢撣了撣官帽上的灰塵,輕輕地給楊時毅戴在頭上。

楊首輔擡頭:“皇上……”

皇帝笑看著他道:“朕有時候雖然也很想摘了你楊大人的帽子,但如果說也是為了一個女人……那就太不值當的了。”

楊時毅退出乾清宮後,問隨行小太監:“舒闌珊給關押在何處?”

那小太監道:“回大人,在司禮監的囚室。”又小聲說道:“雨霽公公似乎格外交代過,叫不許為難了。”

楊時毅擡頭看向司禮監的方向,正要邁步往前,卻見一行人從對面匆匆而來。

他眼神微變,故意的停下了腳步。

等那人到跟前的時候才行禮道:“太子妃娘娘。”

鄭適汝止步,將他上下一掃:“楊大人。”

楊時毅道:“娘娘是要去面聖嗎?”

鄭適汝道:“不錯,楊大人才見過皇上?……不知談的如何?”

她當然知道皇帝這會兒傳楊時毅進宮是為何事。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楊時毅道:“娘娘要問的是舒闌珊的事情?”

鄭適汝眉頭一皺,對後面眾人做了個手勢,自己往前幾步:“皇上可有了處置?”

楊時毅道:“尚未,但微臣覺著娘娘此刻不宜前去。不管是攬罪也好,求情也罷。”

鄭適汝雙眸微睜:“你……”

“娘娘莫非忘了皇上的脾氣?‘世人皆欲殺,吾獨憐其才’,這才是皇上的心性。”楊時毅淡淡道:“娘娘,這會兒不是關心則亂的時候,請三思。”

楊時毅說了這句,微微低頭行了禮,轉身去了。

鄭適汝回頭看著他大紅色官袍的背影,雙手握的緊緊的。

她一直有些看不透楊時毅這人。

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原來楊大人不是敵人。

皇帝多疑,卻也有些剛愎自用,他認定了的事情,就算世人都反對,他依舊不為所動,相反,有時候對一些眾人皆以為毫無疑問“必當如此”的事上,卻反而會出人意料唱反調,似乎是想以此顯示自己的英明睿智,與眾不同。

楊時毅那句話,是杜甫所寫李白的詩——

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鄭適汝立刻就明白了楊時毅的意思,他在把皇帝比做杜甫,把闌珊比做李白:

在所有人都覺著舒闌珊行為驚世駭俗該千刀萬剮的時候,皇帝恐怕就是那個獨憐其才的杜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