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

順風沿水而下,大船行得很快,從瀘水入淄水,再抵達臨淄碼頭,也就一個晝夜的功夫。

次日午後,大船抵達目的地,下錨靠岸。

一船人立即蜂擁而下。

姜萱提前牽著小弟下了一層等著,她留心觀察著身邊的船客,有一對夫婦帶著三個兒女,兩個較小得抱著,還有大大小小的行囊,提都提不過來,剩下那個最大七八歲男童蹦蹦跳跳往前頭,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他父親立即要罵,姜萱上前兩步,將男童扶起,放粗聲音笑道:“小心些,擠下水就麻煩了。”

她順勢牽著男童走在孩子父親的身邊,孩子父親連聲道謝,姜萱微笑,和他交談。

一行人順著跳板下去,看著像一大家子似的。

姜萱牽著男童,和這家人一起擠過熙熙攘攘的碼頭,直至出了碼頭範圍,人流減少,她才放手,揮手和這家人告別。

尋個攤子買了兩碗粗茶,和另一夥人擠一張桌子,姜萱這才將視線投向碼頭,細細打量。

方才不敢左顧右盼,唯恐露餡,現在出來後這麽仔細觀察,沒多久,便發現有些不對。

有些漢子不斷在碼頭內穿行著,不似旅客也不是攤販,正裏外徘徊,不動聲色四下睃視,重點是船那邊湧下來的旅客。

碼頭有人巡邏,這不奇怪,甚至在此謀生的扒手小偷也不少,都是類似動作的。只不過,引起姜萱注意的這些人,個個腰挺背直,步步勻稱,布衣打扮再尋常,都無法徹底掩住通身軍旅氣息。

這是營中兵卒。

將麾下兵丁遣出,喬裝守在碼頭等待暗尋,誰的人,不言自喻。

果然。

姜萱垂眸,一口將碗裏茶水飲盡,低頭拉弟弟站起轉身,附耳低低道:“碼頭有婁興的人,去臨淄城的路上及城中,必然還有。”

需慎之又慎。

……

姜萱判斷得一點不錯。

臨淄城,信陽侯府。

一輛華美大車在護衛簇擁下自側門而出,緩緩馳往西城的金華寺,進香添油後,並未一氣兒折返,而是“順便”去了位於金華寺不遠的婁府。

三面環了輕薄紗絲的香木大車,下來一個身穿水紅色拽地長裙的嬌美婦人,絲織物華貴,美婦身姿纖楚雍容華貴。

這正是信陽侯姜琨的愛妾,婁夫人。

婁夫人一入正廳,其兄婁興已等著她了,揮退下仆,她立即問:“如何了,可有消息?”

這是姜琨回來的第四天,也是婁夫人命撒開人手至各水陸要沖喬裝暗搜的第四天。

婁興眉心蹙起,搖頭:“還沒有。”

婁夫人面色一沉,這樣下去不行,這麽一次千載難逢的契機,若不能除了姜萱姐弟這塊絆腳石,她必飲恨終身。

婁興如何不知?

婁夫人母子的利益,就是婁家的利益,他只有更盡心盡力的,可是問題是暗下行事到底處處掣肘。

臨淄這麽一個青州最繁華的城池,每日來往多少人?動作小了人手不夠,動作大了怕被主公知悉。

婁夫人踱了兩步,擡頭:“大兄,你再添人手,碼頭、各陸路要沖,還有城中,都撒開來找,若這對姐弟真活著回來,務必要先將人暗中截獲!”

婁興一驚:“阿妹,這麽大的動作,怕會被主公知悉!”

“就是要讓他知悉。”

婁夫人此舉,就是要試探姜琨態度。

有婁興在,她在軍中耳目靈通,已知曉了同車奔逃,最後獨姜琨成功逃出,而姜萱姐弟不見蹤影的事。

姜琨對外說,是奔逃過程中被迫分開了。

但婁夫人一句不信。

說來,她也是甚了解姜琨為人性情的,她心裏有某個猜測,其實已經是真相了。

她也早斷定了真相。

處處制肘,她索性直接試探姜琨的態度。

姜琨好名,她知,倘若姜萱姐弟不死,那疙瘩肯定落下了。婁夫人就是要試探這個疙瘩到了什麽程度?

要知道,姜琨正值壯年,膝下可是不缺兒女的。

能為性命棄第一次,那有無可能為了名聲棄第二次?

她就是要大動作,刻意不隱瞞姜琨的大動作,若他不悅,他們就順勢收斂了明面的動作,表示聽令。

婁夫人並不懼怕姜琨知曉自己對姜萱姐弟有不利之心,後宅明爭暗鬥他不是不知道,只要不觸犯他底線的可以了。

服從命令,全無二心,姜琨就能容你。從前姜琨的底線是不許傷及性命和致殘受傷,那麽現在呢?

經了這麽一碼事,姜琨的底線可有調整?

婁夫人決定試一試。

倘若一如舊日,那她就轉明為暗。

但如果不是,那……

她覺得,這個幾率並不小。

婁夫人一雙精描細繪的美眸閃過厲光,“要快!那丫頭是個有成算,若被她順利摸回來,恐會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