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一邀約才說出口時,常昀都覺得自己十分冒失。

褚謐君在見到父親後,情緒低落,常昀便想要找個法子開解她。他記得褚謐君似乎對他的父親很感興趣,所以才有了這樣一個提議。

但這真的過於冒失了,他一定是因為方才的尷尬而變得遲鈍,否則怎麽會想都不想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然而褚謐君居然答應了。

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常昀必需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去,他是褚謐君帶出來的,褚謐君總得幫著他回去。褚家和清河王府距離不近,她與其回褚家,還不如直接去清河王府,拜見一下清河王。

當褚謐君踏入清河王府時,常昀恨不得今天從來沒有踏出過皇宮。

清河王又在賭錢。

他在自家庭院中集結了一群下人,興高采烈的玩著樗蒲。自家的府邸儼然成了賭場。

常昀:……

他算是明白為什麽自己離府那日,父親為何要那麽興高采烈了。

接下來,褚謐君作為清河王家的一個外人,欣賞到了何為“父不慈子不孝”。常昀氣勢洶洶的收走了父親全部的賭具,並且指著清河王的鼻子滔滔不絕的開訓。

清河王清河王十分不服氣,屢次試圖從兒子手裏搶回自己樗蒲,屢次失敗。

下人在一旁看熱鬧,嘻嘻哈哈,然後被常昀也一通教訓,由於這些下人都是年紀很大了的老仆,常昀毫不客氣的將“為老不尊”四個字扣在了這些人頭上。

在秩序井然的褚家,眼前的情形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褚謐君看得目瞪口呆,且饒有興致。

“在外賭兩把也就罷了,賭局還開到家中來了。自個賭也就罷了,還帶著趙翁、劉翁他們一塊!這月的俸祿還沒發下,你也不怕到了月末餓死!”罵完不靠譜的長輩,常昀一轉頭便看到了在身後站了很久的褚謐君。

羞赧是必然的。其實常昀早就習慣了自己父親這臭毛病,可習慣了是一回事,讓褚謐君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丟臉丟大了。

“我……”他試圖垂死掙紮,告訴褚謐君自己父親平時不是這樣的,在一般情況下清河王是個……是個……編不下去了,他只好匆匆撂下一句,“我去備茶。”然後轉身就走。

片刻前被兒子訓懵了的清河王和看戲看懵了的褚謐君對視了一眼。前者訕訕一笑,“進屋坐坐?”

褚謐君僵硬的點了點頭。

“犬子嚇到你了。”清河王客氣而又溫和的笑了笑,若不是褚謐君片刻前還見過他卷起衣袖同人賭得熱火朝天的模樣,定要被他給唬住。

褚謐君搖頭。

她倒是沒被常昀嚇到,只是覺得他十分有趣。

常昀這個人,一開始見到他時還以為他為人冷傲,後來越是相處,越覺得他有意思。也許因為他的性情和褚謐君迥異,所以他做什麽,褚謐君都覺得很是新奇。

“他是個愛操心的孩子。”清河王苦笑,“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許多事還要讓他勞心,於是久而久之,他便成了這樣的脾氣。”

“他這樣很好。”褚謐君說。

“犬子……應當給褚娘子添麻煩了吧。”清河王很輕易的猜到了他們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無非是常昀胡鬧,然後又帶上了這位褚家小娘子一塊胡鬧。

“廣川侯並沒有給我帶來什麽麻煩。我早就想拜會您了。”褚謐君並沒有因之前的庭院裏發生的事而忘記應有的禮節,落座前先朝清河王一拜。

“褚娘子不愧是相府的千金,果然端莊大方。上回犬子得以從獄中脫身,還得多謝褚娘子相助。”

“清河王客氣了。說起來在下還是您的晚輩,您無需道謝。”

清河王看向褚謐君的目光中帶著贊許,“犬子能與褚娘子結交,真是他的幸事。他為人頑劣,還望褚娘子偶爾能規諫一二。”

常昀是很頑劣褚謐君承認,但比他還不靠譜的父親應該沒資格說這種話吧……

也不知清河王想到了什麽,再開口時,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欷歔:“我妻子早逝,雲奴是我與她唯一的孩子,有時候我曾想過,若我還有個女兒那該多好。”

“清河王可以將我當成自家晚輩看待。”褚謐君說,同時也有些疑惑,清河王直到中年才有了常昀這個孩子,難道之前就一直沒有子嗣麽?哪怕庶子都沒有?

清河王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又仿佛只是想要追憶往事,他輕聲說道:“我早年放浪形骸,遲遲不曾娶妻,那時也滿以為自己不可能有妻子和兒女,滿心只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直到我遇上我後來的王妃。雲奴是我和她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子嗣。”

“清河王與王妃之間的深情,讓人很是羨慕。”褚謐君由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