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陡然看見一只活著的狼,阿念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恐懼。她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怎麽這裏還有狼。”

別說阿念了,就算是褚謐君也害怕這樣兇悍的野獸。雖是不動聲色的站在了阿念跟前,但倒底還是的攥緊了衣袖,緊張得不敢挪動半步。

食肆中其余的客人早在這一群赫蘭人踏入殿內時就被嚇得噤聲,紛紛縮在了自己的位子,有些則是匆匆付賬之後便離去。褚謐君等人之前在二樓沒有看到伏在少年腳邊的狼,這時才意識到為何這間食肆的氛圍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阿念年紀小,音色清脆如黃鸝,再加上食肆內眼下幾乎沒人敢說話,所以她的聲音便格外引人注意。

赫蘭少年聞聲扭頭瞥了她一眼,輕嗤,用胡語說了句什麽。

褚謐君聽不懂,但看那少年的神情,料想那不會是什麽好話。

而常昀聽懂了,他是在嘲笑阿念害怕的姿態有多麽可憐,也是在笑在場所有人“膽小如鼠”。

常昀本想帶著褚家這一對姊妹離去,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停住了腳步,回頭,朝少年說了一句胡語。意思是,無禮。

少年面色一變,身後的侍從更是豁然將刀拔出了半寸。

聽說草原上的胡人重視血性,悍不畏死,若是受到了冒犯,拼死都會復仇。這一行人顯然出身不凡,聽慣了旁人對他們畢恭畢敬,所以在聽到常昀的話後,陡然憤怒。

但這裏是洛陽,常昀不信這些人有當街殺人的膽量,因此他只是示意褚謐君牽著阿念後退幾步,對這幾個赫蘭人道:“我不知道你們胡人的風俗是什麽,但漢人可沒有帶著野獸招搖過市的道理。城池與草原不同,城中房屋密布,不及草原地勢寬闊,一旦野獸暴起傷人,躲都沒地方躲。常言道入鄉需隨俗,你們既然來到了漢地,卻不按漢人的習慣來辦事,說你們‘無禮’還是輕的了。”

略頓,他揚起一個算是挑釁的笑,“我知道你們聽得懂漢話,也會說漢話。這裏是洛陽,能從塞外跋涉千裏走到這裏的胡人,或多或少都會幾句漢話。真正有膽子的人,就不要在背後說人壞人時,用對方聽不懂的語言。”

原本還只是想要恐嚇他的胡人,紛紛將手中的刀徹底拔出了刀鞘。

褚謐君有些擔心,使了個眼色,讓自己身後跟著的那些隨從上前,將常昀護翼在中間。

但她這邊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些,就算這些隨從都練過刀劍,卻也未必是這些胡人的對手。褚謐君一方面覺得方才常昀那些話解氣,可一方面又有些擔心自己惹上不得了的麻煩。

“別和他們糾纏了,我們走吧。”她在常昀耳邊說道。

然而這時那名被眾人簇擁著的少年卻冷冷的開口,說得是一口極純正的漢話,“得罪了人就想跑,這難道是有膽子的人該做的事?”

常昀不走了,在這種情況下要走也不是件易事,“那你想怎麽樣?我之前那些話,說得有哪裏不對?你若是不服氣,大可與我辯論一番。”

少年面容輪廓較之胡人來說,偏於柔和,但眼睛卻是碧色的,冷銳深邃,透著草原中人才會有的兇狠,“我不和你爭辯。”他說:“我們赫蘭人,與人講道理從來不憑口舌,只憑本事。”

“蠻不講理。”常昀氣得笑了出來。

“隨你怎麽說吧。”少年撫摸著狼的頭顱,這只狼即便是在主人的掌下,也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馴服,時不時的齜牙,提醒著人們這是荒原上的王者,而非一條聽話的狗,“這是我的愛寵,它得跟著我。你們畏懼它是你們的事。我為什麽要因為你們的畏懼,而讓他離開呢?”

“因為你的愛寵,可能會在洛陽街頭傷人。”褚謐君忍不住道。

少年笑了笑,“這還是匹未成年的狼,看不出來麽?在我們草原上,一個強壯的勇士可以輕易的制服它。而我,就是制服它的第一個人。所以它現在得對我俯首稱臣。可你們,居然會對一匹牙齒都未長全的狼感到畏懼,實在是可笑。”

說著,他擡頭看向了常昀,“你說我‘無禮’。可在我們赫蘭,本就沒有‘禮’。你不希望在這裏看到我的愛寵,那你就上前來殺了它。若你殺不了它,也打不過我,那就乖乖閉嘴,帶著你的怯懦離開這裏。”

常昀的臉色陰沉了些,下意識按住了腰間佩劍。

“別沖動。”褚謐君上前一步捉住了他的手腕。

常昀的身手她是見過的,就算不是這個胡人少年的對手,她身後的褚家護衛也不會任常昀被人欺負。

她擔心的,是這個少年的身份。

“我從外祖父那裏打聽到了,這回赫蘭使節的身份……”褚謐君用只有她和常昀能夠聽清的聲音道:“其中就包括一個才十四歲的赫蘭王子,我覺得和眼前這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