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頁)

這裏是德霖殿,臣子們議事的地方。

她看到了許許多多身著朝服的臣子,其中就包括她的外祖父。常昀袞冕加身,褚謐君看不清他的面容。

身為一個女子,她原本這輩子或許都沒有機會踏足這裏,這間殿堂的陳設,朝會的規格,都讓她感到陌生而新奇。原來這裏就是一個王朝最高貴最重要的地方。

聽覺一點點恢復,她聽見朝會上許許多多的人正在吵鬧什麽。

邊防告急。

北疆告急。

那些人不停的這樣說。

怎麽,原來這時候,天下都已經不太平了麽?褚謐君怔怔的聽著。

“東赫蘭已破我雁門、漁陽,兩路齊下,幽州並州危矣!”

“北疆戰亂數年,民不聊生,恐有民變!”

“應抽調西北屯軍馳援幽並!”

“應以洛陽北軍馳援!”

“陛下,不可與東赫蘭再戰,臣請和!臣請和!”

“陛下——”

常昀漠然看著吵鬧的眾人,冠冕上的旒珠輕輕搖晃,任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而他也始終不發一言。

褚謐君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煩悶與焦躁幾乎要將她摧垮。

到底發生了什麽,誰能告訴她?

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呢?

***

“陛下。”

褚謐君再一次有意識時,她聽見了宦官尖細的聲音。

已經是黃昏了,夕陽半墮不墮,天地昏暗。遠處的宮闕映著昏黃的光芒,如同墜入了火中一般。她認得自己當前是在太和殿,帝王常年居住的地方。

常昀坐在廊下,已經換下了那身沉重的玄色朝服,半舊的寬袍穿在他身上,長發傾瀉一地,漆黑如墨。

他懷中抱著那只年老的黑貓,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貓的皮毛,細長眉眼的宦官恭恭敬敬的侍奉在他身後,一連喚了他好幾聲。

常昀不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他只是不想回應。

“陛下,不能再與東赫蘭繼續戰下去了。”宦官終於忍不住上前半步。

常昀這才擡起了頭,開口,“朝會時,大臣說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不知怎的,多年後的常昀嗓音總是有些啞,語速略慢,讓人不禁想起了銹蝕掉的長劍。

“是。”宦官說:“財賦年年不足,北疆生靈塗炭,百姓苦戰已久……”

“少拿百姓做幌子。”常昀打斷了他,譏笑,“你怎麽和那些儒生一個毛病。你,你們,關心的才不是什麽百姓。出兵也好,不出兵也罷,都是有利且有弊,真以為我看不出來麽?”

宦官往後縮了縮,不敢再多話。

“不出兵,不是考慮百姓,而是擔心褚淮那老兒借此重新掌握邊疆兵權。”常昀以一種淡漠的口吻說道:“可若是議和,東赫蘭勢必會進一步侵吞我北防要塞,之後要對付他們就只會更難。”

“可是陛下……”宦官不甘心的張口,想要再勸說幾句。

“你再說下去——”常昀扭頭,目光冷冷的落在這人身上,“我殺了你。”

宦官一下子匍匐在地,戰戰兢兢。

“弄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個家奴而已。”常昀抱著貓站起,一步步走近那宦官,忽然用力踩在了對方脖子上,“朕可以用你,但你不能跳出來在朕面前指手畫腳。朕能夠讓你做黃門令、做中常侍,甚至封侯,但你得記著,朕給你這些,是為了讓你給朕辦事。”

人的脖頸極其脆弱,宦官露出了痛苦不堪的神情,但卻不敢掙紮,他的臉貼著地面,口齒不清的為自己求饒,說了些什麽褚謐君聽不清。

常昀松開了他,但不是處於心軟,而僅僅只是這樣踩著人的脖子,有些累。

“你好像還有話想說?”常昀撓了撓黑貓的耳朵,擡眸看了眼還渾身發顫趴著的宦官。

“新陽公主、新陽公主求見陛下。”細眉細眼的宦官飛快的回答。

“她想要見朕?是為了楊七郎的事麽?”常昀嘲弄一笑,“怎麽,去見了皇太後,結果發現做母親果真不疼自己,所以來求朕了?真可憐哪,丈夫是母親給挑選的,不合心意也就罷了,出了事,她還得為這人四處奔走,甚至不惜求我這個她曾經一向厭惡的堂弟。”

“朕,不見她。”常昀帶著滿滿的惡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