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是很重要。”常昀捧著茶盞,霧氣繚繞在眼睫,“但她不是玉璽、不是傳位詔書、更不是你榮登高位時的彩頭——”

說這一番話時,他語速比從前要急促了許多,口吻冷厲得讓人陌生。

略頓,他放下茶盞,看向自己的堂兄,“咱們與她認識也有這麽久了,就算你不將她當成你的友人,也至少把她看做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吧。你說你要求娶她,那麽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嗎?你確定你能夠對她好麽?你與其說是想要得到她,不如說是想要得到身為丞相外孫女的‘平陰君’。那麽假若她不能為你換來丞相的支持呢?假若即便有了丞相,你也還是不能順利登基呢?到了那時候,你又該怎麽對待她?”

和夷安侯認識也有將近一年了,常昀也算大致了解了他的為人。

夷安侯誠然看上去溫和而怯懦,可他溫和是因為他謹慎,不願得罪身邊之人,他怯懦,所以才更為努力的想要追逐權勢,以此來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的性情,其實從他們在賭場的初遇就可以窺見端倪。

當時常昀看起來是唯一能夠向他施以援手的人,於是他便死死的拽住了常昀這根救命稻草。而常昀也的確救了他,不但替他償還了賭資,還從刺客手中保住了他的命。

但在那之後,夷安侯甚至都沒有問過當時從二樓跳下去,又挾持了阿念婢女的常昀有沒有受傷。他慶幸於自己得救,會禮貌的向常昀道謝,但在他心中,常昀的死活和他無關。

夷安侯語塞了片刻,但既然已經和常昀鬧僵,他索性將一直藏在心裏的那些話都說了出來,“可你難道就真的對平陰君毫無想法麽?在這裏義正辭嚴的同我說這些,究竟是出於嫉妒還是別的什麽緣故你自己心裏清楚。再者說了,平陰君對我究竟是怎樣一個想法,只有她才知道,你有什麽資格替她指責我?”

“你們兩人,都不要再為此爭執了。”濟南王勸解道:“陛下身子還算康健,儲位之事,也自有朝臣定奪。”

“這與儲位和平陰君都沒有多少關系了,是廣川侯的態度實在太過傲慢了。”夷安侯冷笑,就連稱呼都因此而改變。

他厭惡這種感覺,什麽都無法為自己爭取,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都指間流走。

盡管褚謐君也不是他的所有物,可……可也不是他常昀的,對麽?

為什麽他不能搶?

為什麽昨晚他要眼睜睜的看著褚謐君離開,為什麽他那時連喝退常昀的勇氣都沒有?

“廣川侯方才說的話,我不能認同。”夷安侯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說道:“你讓我別將平陰君當做攀登儲位的工具,可、難、道、她、不、是、麽?”

常昀緊抿著唇,一時默然無語。

“別說是她了,”夷安侯深吸口氣,冷冷的掃視著自己的兄弟,“咱們三人,誰不是他人手中的棋子?你自己樂意自欺欺人,不願看清事實,可這不意味著我和你一樣。”

說完,他拂袖而去。

濟南王看了看夷安侯的背影,又看了看常昀,長嘆了口氣。

這一天早晚要到來的,他本該有所預料。夷安侯有句話說的沒錯,他們進入東宮那天起,就是敵人。

“雲奴……”他想要說些什麽。

原本盯著茶盞發呆的常昀擡眸看向了他。

“等會阿邵氣消了,你還是找他好好談談吧。”濟南王說。

常昀沒吭聲。

“我知道你也……但雲奴,這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別記恨阿邵。”

“沒什麽好恨的。”常昀說:“他只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而已,可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

“但說實話,雲奴,平陰君的確很有可能成為皇後。只要那時候褚家的勢力還沒有倒,那麽褚相便有可能將她送入椒房殿。”

“我知道。”很簡單的三個字,近乎波瀾不驚。

“你……要為了她而同阿邵爭麽?”

常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頭看向濟南王,“我猜你一定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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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確不希望。大家都是兄弟,若真是為了女人、權勢、地位而鬩墻,那可真是……”

“但阿凇,有些事情,並不會因為你的遺憾而中止。”常昀面無表情的指出這一點。

濟南王想起了和常昀最開始認識的那段時光,那時的常昀因為和他們並不熟悉,所以不怎麽笑,在對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也是這麽冷酷而又尖銳。

“不過我並不想和阿邵爭什麽。”常昀又說。

他眼眸空茫,語氣卻是冷靜的,“假如我真的為了一時之意氣同阿邵去爭去搶,也許我會在這一過程中喪失理智,做出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來。”

“可是,我心裏真的很不好受。”頓稍作停頓後,他又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