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褚謐君想起來了,阿念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東安君已經寫信幾次三番的催促阿念返回瑯琊,阿念就算在洛陽玩的再怎麽高興,也終究是要回到自己母親身邊的。

只是阿念舍不得離開,所以之前那幾次催促她都視而不見,終於東安君按捺不住,從瑯琊動身,打算親自來接自己的女兒。

褚謐君看了眼表妹並不算愉快,甚至可以說有些委屈的神情,起身撫摸了下她的頭發,“姨母很記掛你,不開心麽?”

“不想與表姊分開。”阿念說:“也不想同外祖父母道別。洛陽雖然不好……但既然你們在這裏,我也就願意留在這。”說著她又有些懊惱的皺了下鼻子,“阿母為何一定要住在瑯琊?她難道就不想念她的父母姊妹麽?”

褚謐君想起之前從新陽那聽來的一些傳聞,但斟酌片刻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將這些告訴才十歲的孩子,“不要緊的,你的時光還很長,以後,你總有機會再回到洛陽。”

“誰知道下次再來洛陽,會是什麽時候了。”阿念並不是個會一味的耽於愁苦情緒的人,轉而便拽住褚謐君的衣袖,哀哀的懇求道:“所以表姊就陪我再出去玩一回吧。”

“去落水邊賞梅。”

“要把家中最華麗的步障給帶去。”

“要辦一場盛大的烤鹿宴。”

褚謐君還未來得及說什麽,阿念的要求便一個接一個的往外蹦。

“對了——”在褚謐君拒絕她之前,她眯了眯眼,道:“我還要請廣川侯。”

褚謐君現在十分想將這個喜歡蹬鼻子上臉的表妹從屋子裏丟出去。

“不害怕廣川侯麽?”褚謐君忽然俯下身子,問了阿念這樣一個問題。

看起來阿念與常昀的關系實在不錯,阿念也不是什麽膽小的人,所以她見到的那個,未來的阿念,究竟是為什麽會對常昀持有恐懼之心?她甚至傷了常昀——按照阿念的性子,本不該做粗那樣的事。

“為什麽要怕他,怕他的人是表姊。”阿念輕哼,“你在害怕他什麽呢?他又不是什麽兇神惡煞的鬼怪。你前陣子總是在躲著他,在他面前時,永遠都不坦率。”

褚謐君平靜的伸手,戳了下阿念的額頭,“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但我勸你還是少看些亂七八糟的故事。我和他之間,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她頓了頓,“我不會有意躲著他,但很多時候,與他保持距離其實是為了他好。外祖父身居高位,我們既然姓褚,自然也就處於是非之中。廣川侯好不容易才從東宮那樣的地方脫身,他心中所求的是天高雲闊的自在,那我們就不該給他添更多的麻煩。”

阿念聽完這話後皺起了雙眉,但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因此也不再強求什麽,只悶悶的問道:“表姊以後都不會再見他麽?”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但或許會有機會吧。她想。

假若既定的命運真的能被打破,假若他們兩人都能過上各自想要的生活。

阿念知道自家表姊就是這樣理智,有時近乎無情,故而只好撇了撇嘴,不再反駁什麽,“表姊不想見他便不見吧。不過,他送來的信,你看麽?”

“信?”褚謐君狐疑的看向阿念。

她為了盡可能多的了解赫蘭之事,與常昀保持了一定的往來,但她不知道常昀原來和阿念也有聯絡。

“也不算是信。”阿念說,有些赧然的將雙手交握在一起,“清河王妃畫上的那個人,我是真的覺得很面熟。所以我之後找人同廣川侯說了一聲。”

“然後呢?”

阿念轉頭吩咐了侍女一句,很快侍女便從她房內將一幅畫取了過來。

褚謐君認出了這便是清河王妃畫上的少年。上回常昀在拼好殘畫之後,曾將畫中內容臨摹了一份送到了褚謐君這。

眼下畫卷之中,仍舊是同樣輪廓柔和,目光疏離的少年。

常昀將這幅畫重新又畫了一遍,比起上一次,這回所用的筆觸更為仔細精致,畫中的人也愈發生動,如同活了一般。

“原本我還以為,我覺得這個人面熟,只是我的錯覺。可是……”阿念用手指輕輕描過畫中人的眉眼,“可是我現在覺得這個我是真的曾在哪見過。”

褚謐君疑惑重重的反復打量畫卷,也許是受到了阿念的影響,現在她竟也隱約覺得畫中人人讓她眼熟。

可是這人她是在哪見過呢?

想不起來。也許她並沒有見過這個人,只是被某種來自冥冥之中的力量所蠱惑,最終她將這畫收在了自己房內。

***

待到氣候稍稍轉暖之時,褚謐君遂了阿念的心願,將她帶去了落水之畔賞梅。

阿念想要的紫絲步障當然是沒有的,常昀自然也不在應邀之列,就只褚謐君帶著阿念兩人一同在洛水邊觀賞初春盛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