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所有未經驗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而已。

褚謐君疑心自己的母親與清河王妃曾經相識,王妃收在匣中又被撕了個粉碎的數十幅畫像使她萌生出了無數種猜想,可沒有哪一種猜想是可以站得住腳的。

這倒是在無形中將她和常昀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兩人擁有同一個疑惑,並為了解開這個謎團而合力行動著。

那陣子他們的書信來往頗為頻繁。褚相在京中有一套完善的情報網,為他搜羅並傳遞各式各樣的消息。褚謐君動用了外祖父的這些人為她聯絡常昀,在盡可能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大約每過兩三日,她便能在自己案前見到一份常昀寫來的信箋。

他說他正在盡力將被撕毀的畫卷悉數拼湊完全,但這顯然是需要耗時耗力的一件事,不知何時才能完成。

他還說,他仍在設法從府中老仆及清河王那裏打聽點什麽,只可惜一無所獲,實在不行他打算寫信給他遠在江左的外家問問。

有時他也會在信中說一些題外話,比如說他母親在丹青這方面的天賦,再比如他的小字“雲奴”的由來。

常昀在信中同褚謐君抱怨過“雲奴”這個小字聽起來像是個女孩,卻又告訴她,他之所以叫雲奴,是因為他母親的名諱為“霓”——出於避諱的緣故,他並沒有將這個字寫完整,而是缺漏了幾筆,但褚謐君還是認了出來,這是“雲霓”之“霓”。

可褚謐君對於自己的母親,卻所知甚少。她受到常昀啟發,也打算偷偷潛入自己母親生前所居住的地方去尋找些線索。然而卻是一無所獲。

母親曾住過的地方幾乎什麽有價值的東西都不曾留下,幹幹凈凈。

*

但比起那些先輩之間的隱秘恩怨。更重要的事還是東赫蘭。

褚謐君站到了外祖父面前,向他提議增加東北邊防,或者,如果東北駐軍勢力足夠的話,最好直接對東赫蘭開戰,用戰爭來摧毀東赫蘭的元氣,使其短時間內無力再戰。

“理由?”褚相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他樂意聽取旁人的意見,不管那人是自己的幕僚還是外孫女,只要那人能夠以充足的論據說服他。

褚謐君按下心中的忐忑,對外祖父說道:“原因有三:其一,東赫蘭與大宣宿怨已深,數十年內,斷無和解之可能;其二,大宣東部多為平原,少山地屏障,若無重兵與堅壁,待到胡人南下之時,將難以抵禦其兵鋒;其三,我大宣東北,不僅僅有東赫蘭窺伺,更有扶余、高句麗虎視眈眈,相比起來,西邊的局勢反倒穩定許多。西赫蘭才與大宣議和,西域三十六國形同散沙不足以威脅中原,羌人勢力衰減,年年臣服納貢。比起西北,東邊才是真正的隱患,也許,近十年內東北就有戰火燃起的可能。”

“你能說出這些話,可見你已經對邊塞之事有了一定的了解。”褚相贊許的頷首,“這很好,將視線望遠些,不是壞事。然而你說的加強東北邊防之事,我暫時無法做到。”

“請外祖父明示。”褚謐君雖心中焦躁不解,但還是耐著性子詢問。

“知道十五年前,發生於敦煌、張掖的一場變亂麽?”褚相仍是微笑著的。

涼州之亂?褚謐君點了點頭。她已經有很多次,聽不同的人提起過這件事了。

“去弄懂這件事背後的來龍去脈,你就會明白我的選擇。”褚相說。

***

涼州之亂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樣,褚謐君從前以為她知道,現在她不敢確定這一點。

所謂涼州之亂,即是十五年前由屯田不均所引發一場邊疆動亂。常昀在信中是這樣同褚謐君解釋的。

褚謐君也以為涼州之亂應該就是這樣了,但從褚相的話語來看,事情絕非這麽簡單。

而就在這之後沒多久,當褚謐君為了涼州之事苦心查找過往的文書記載時,常昀給她遞來了另一個使她滿心疑惑的消息。

衛賢。褚謐君盯著紙上這個人名發呆。

清河王妃被撕毀的畫作共有十三幅,當最後一幅也被常昀拼好之後,常昀發現那張畫上有一行楷書小字——贈衛賢。

褚瑗小字弦月,若她要為自己起一個化名,采用母姓“衛”也並不奇怪。所以衛賢,應當就是她的母親吧。

記憶又在此時擾亂她的心神,她看到“衛賢”這兩個字時,並不覺得陌生,反倒隱約覺得曾在哪裏見過。

想起來了,在外祖父的書房中,堆積如山的公文之中,她曾見過一份,不,不止一份署名衛賢的策論或者文書。

那時她以為這個衛賢不過是外祖父身邊某位她不熟悉的謀士,畢竟褚相廣收幕僚,並不是每個人褚謐君都能夠認識。所以她當時並沒有在意太多。

現在回憶起來,若她的記憶沒有出錯,若這不是簡單的重名,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