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馬車在劇烈的顛簸中。陌敦有好幾次腦袋撞上了車壁,但也只硬生生忍著。

眼下的局勢頗有些危險,他就算再怎麽嬌氣,也得收斂好自己的脾氣。

他掀開簾帳往外瞧了一眼,現在正是午夜,天上一輪明月高懸,光輝清冷,然而忙著趕路的人是不會有時間欣賞月色之美的。

煩躁的把車簾又放下,陌敦瞪著車內昏睡著的褚謐君瞧了一會,最終只悶悶的問了一句,“她怎麽還不醒哪?”

胡人沒有乘坐馬車的習慣,他之所以放棄騎馬選擇與褚謐君縮在一駕車內,還不是為了照顧這人。

他們……遇上了點麻煩。

正如那名方士所言,是兵禍。

東赫蘭竟得到了了陌敦將要返回故土消息,甚至竟然知道了護送陌敦的隊伍將要行走的路線,為了殺死陌敦挑起西赫蘭與大宣之間的爭端,他們的細作在大宣安排了一隊刺客,在半路設下了埋伏,打算在宣人的國土之中要了西赫蘭王子的命。

一身乞丐裝扮的方士那日在漆縣攔住了他們後,他神神秘秘的掐指算出了這些,告訴他們從漆縣往西他們將會遇上劫難,有東赫蘭人想要他們的性命。

當時陌敦還有些半信半疑,不,是幾乎不相信這臟乞丐的話,畢竟這人打扮得瘋瘋癲癲,說出來的話太過駭人卻又沒有證據。而且怎麽聽都像是在詛咒他,因此他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將這個滿口胡話的人拖下去打一頓,可褚謐君卻沒有這麽做。

她將這人喚來詳細盤問了許久,最後下達了繼續前行的命令。陌敦起初還以為褚謐君和他一樣沒有將這人的話放在眼中,然而褚謐君卻偏生又將這人帶在了隊伍中好生照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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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他說的是實話,陌敦也不打算在意。想要陌敦死的人太多了,在他離開洛陽之際,褚相就給他安排了千名北軍精銳做護衛——雖說不止是保護他,也順帶著保護外孫女褚謐君。但無論刺客是想要殺他還是殺褚謐君,在重重鐵甲之下都只能鎩羽而歸。

乞丐嗤笑,說,刺客固然易防,可王子這一路上需經過多少州縣,住多少驛站逆旅?

他的言下之意,是涼州的官吏說不定也已經通敵投向了東赫蘭人。

陌敦當時便臉色煞白。他是胡人,對大宣的官場了解並不深,所以一時間也無法判斷乞丐這句話到底可信度有多少,只能選擇看向褚謐君,聽她的指示。

比起懷疑,褚謐君臉上更多的是驚訝,也就是說,她已經相信了這人說的話。

但她並不打算聽從乞丐的建議繞路或是折返洛陽,相反,她選擇了晝夜不息的趕路,提前進入了涼州地界,找到了乞丐所說與刺客勾結的安定郡郡守。

郡守對赫蘭王子的突然造訪而感到措手不及,匆匆忙忙出城迎接王子及平陰君。

在郡守為陌敦設下的接風宴上,突然發難,綁了安定郡守,動刑審問——這是褚謐君的計劃。

如此果決的手腕,如此狠厲不顧後果的作風,讓陌敦等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感慨她不愧是褚相的外孫女。

褚謐君對這句評語未置一詞。她是不是褚相的外孫女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她自幼就被教導過,機會稍縱即逝。

但她畢竟還是個謹慎的人,在向安定郡守發難之前也曾想過這麽做會給她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可能會遭到反撲,將自己送入萬劫不復之地;可能她其實是被蒙蔽了,安定郡並未投敵,她擅自對一名地方官吏無禮,可能會自己招來數不清的彈劾與非議。

然而這些顧慮,終究還是被她放下了。

一個連壽數都沒有幾年的人,還怕這麽多做什麽?

安定郡守似是個謹小慎微之人,他已經四五十歲了,在面對著從洛陽而來的褚謐君時,滿臉的諂笑。接風宴席亦是辦得十分豪奢隆重。陌敦與褚謐君都佯作什麽事都不知道一般,與他推杯換盞,席間賓主盡歡。

待到酒酣之際,褚謐君讓十三名由她外祖母請人指點過近身刺殺之術的女子扮作舞姬,命她們捧著美酒依次輪番敬安定郡守。

這些女子簇擁上去,趁郡守沉迷美色不設防被之際,制住了他。與此同時被那些跟隨了褚謐君一路的北軍精銳一擁而上包圍了郡守府。

因是夜晚,郡守印又被褚謐君所奪取,所以安定郡雖有守郡兵馬數千人,卻一時間無法調動。褚謐君趁著這一晚的時間審問安定郡守,並搜查了他的住所,扣押了他的妻妾子女。

這一夜安定郡城雞犬不寧。

褚謐君不善於審訊,好在安定郡守原本也不是個多麽硬氣的人,沒過多久便承認,自己的確是受人囑托,將西赫蘭王子留在安定。

若不是褚謐君等人快馬加鞭提前趕到安定,使他來不及布置,那麽接風宴席上遭殃的那個人就會是褚謐君與陌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