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晨,侍女推開褚謐君房門時打算叫她醒來時,驚訝得發現她正坐在榻上發呆,眼睛睜得很大,神態頗有些憔悴。

“您這是……”

“一夜沒睡。”褚謐君輕描淡寫的說道:“昨晚想了很多事情,睡不著。”

侍女猶豫了會,問:“您昨日在清河王府,究竟遇上了什麽事?”

褚謐君拜訪清河王府時,似乎謹慎得有些過分了,就連他們這些侍從,都被她喝令遠離她十步開外,聽不見她與清河王府的老奴的交談,也看不清她究竟見到了什麽。

“不是什麽大事。”她敷衍的笑了笑:“我昨晚上,只是想了一些有趣的問題而已。比如說生死、命運、因果。”

“……您要不要再休息會?”侍女聽不懂她都說了些什麽,只擔心她一夜未眠的身子是否還撐得住。

“不了,我沒有時間了。”她起身,在侍女的幫助下更衣洗漱,又用脂粉小心的掩蓋住眼眶的烏青,雖然沒有休息好,她精神卻又處於一種詭異的亢奮之中,“昨晚,丞相回來了麽?”

侍婢沒有注意到褚謐君對褚相的稱呼已經由“外祖父”變為了“丞相”。她回答道:“又是忙碌到子夜時分方歸。對了,他有句話讓婢子轉告給您。”

“什麽?”

“從心所欲。”

看樣子,那個老人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褚謐君挑起口脂,在唇上緩緩抹開,在一番裝扮後,鏡中的她看起來與往日無異,甚至說更為光彩照人。

“今天是什麽時候了?”她問。

“四月初一。”

是時候了。= ̄ω ̄=棠芯= ̄ω ̄=最帥= ̄ω ̄=城城= ̄ω ̄=整理

褚謐君將一封自己昨夜寫下的信箋交給侍女,“把這個送到陌敦王子的府邸,告訴他,可以動身了。”

“是。”侍女以雙手接下,然後問:“那您呢?”

“我要去一趟東宮。”褚謐君按住自己的心口。

***

昨日才在東宮之外鬧出那樣大的動靜,今日褚謐君來到東宮外時,這裏的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奈何褚謐君背後有褚相撐腰,他們不敢阻攔。

“我想要和廣川侯說會話。”褚謐君對東宮的那些宦官說道。

那些宮人依舊守在常昀身邊,半步不動。

常昀煩悶的皺了下眉,要不是他已經被收走了身邊所有的武器,他是真想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看看。

“你們既然不願意走,那就留在這裏聽著吧。”褚謐君也懶得理會他們,只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到時候,可別後悔。”

“傷勢怎麽樣?”她坐到常昀身邊。

“短時間內好不了。”常昀遺憾的搖頭。

她嘆了口氣,“切記珍重。”

“你要做什麽便去做吧,不要顧忌我。”常昀已經隱隱猜到了褚謐君的想法。

他被困住了,但他希望她能夠自由。

“也有人和我說過類似的話。”褚謐君輕笑了下,“我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按照我自己的意志。所以……就算我真的出了什麽事,你也不必自責。”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常昀猛地抓住褚謐君的手腕。

“沒什麽。只是未來有無數的假設,我只是做了個假設而已。”褚謐君將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柔聲說道:“再做一個假設吧,假設……假設你不是你清河王的孩子,假設你不姓常,假設你不是廣川侯,你心裏會怎麽想?”

常昀擡眸,望向了褚謐君。

視線交匯的那一刻,他知道了,褚謐君說的並不僅僅是假設。

他會怎麽想呢……

他合上眼眸,認認真真的思考。

其實這種狀況,他早就設想過。此時經褚謐君之口說出,他也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

“我沒有什麽想法。”他睜開眼,告訴褚謐君,“在我看來,無論我是什麽樣的出身、流著誰的血,都不重要。”

果然。

這是褚謐君意料之中的答案。

這世上幾乎大部分的人都看重自己的出身,儒家講究血緣、倫常、宗法,一個家族祖祖輩輩世世代代,如同樹木上的枝椏,不斷分化,卻又始終緊密相連。

可常昀不是樹上的枝椏,他甚至連樹梢的葉片都不是,他是天地間隨風而動的蓬草,不為任何事物所絆。

“也好。”褚謐君頷首。

“所以,你到底打聽到了什麽?”他半是好奇半是忐忑。

“我打聽到什麽,都不重要了。”褚謐君環顧了一圈站在常昀身邊的人。

現在他們都一個個面露懼色。方才褚謐君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廣川侯似乎並非皇家血脈,可是常昀已經差不多被確定為未來的帝王——作為知道這個秘密的小人物,他們很有可能要被滅口。

“只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得記著。”她貼近常昀,“你是什麽出身、什麽姓氏都不重要,你記得你是雲奴就好。我得走了,今後我們可能會分別一段時間,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