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2頁)

裴以昭話鋒一轉,“當時太傅府上下待我極熱情,告辭之日還特意設宴款待我與尹大人等一眾衙役,蘇墨親自出面替長輩應酬。那時我剛第二次從並州回來不久,無意中發現那位少爺的腰間掛的一個扇套非常獨特,很像並州當地特有的一種緙絲料子。”

因他那幾年日日夜夜都將並州案記在心中,對與並州有關的事物極度敏感,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龐牧點頭道:“確實有點兒蹊蹺。像蘇墨這種身份地位,衣食住行無所不精,但凡身上佩戴的物事,要麽精致非常,要麽是於他意義特殊,自己喜愛的。可若是蘇杭一帶的名貴織物倒也罷了,人人愛之,想那並州所產布料不過三流,普通官宦人家都不稀罕用,誰敢拿給蘇少爺做扇套?”

自打成了家,龐牧就有意無意的關注起了衣料,如今說來倒也頭頭是道。

“正是如此,”裴以昭贊許道,“酒宴結束後,蘇墨又打發了侍從送我們出門,我故意裝的有三分醉意,就說蘇少爺那般人才,只守在京中白瞎了,合該去外頭見識一番,日後必然青出於藍。那侍從果然笑了,說我這種粗人能想到的事,他家少爺如何想不到?”

“我當時就故意拿話激他,死活不信,說少爺千金貴體肯定吃不了這個苦。那廝容不得旁人說他家少爺不好,果然受不得激將,當即張口噼裏啪啦說了好幾個地名,其中赫然就有並州與涼州。”

晏驕嘆道:“並州距京城千裏之遙,不過區區州城,非但不繁華,反而頗有些寥落,既無名山大川可訪,又無成名已久的大文豪可尋,像蘇墨這種高門大戶的公子哥跑到那裏去幹什麽?”

裴以昭又道:“當然,世人愛好本就千奇百怪,富家子弟好日子過膩了,偏愛往那些鳥不拉屎的溝溝坎坎鉆的也不是沒有。為求謹慎,我繼續與那蘇墨的侍從往來,前後花了大約半年時間,大致得出他離京的時間。”

“去並州是天佑二年四月離京七月回,而並州案發是在五月底;去涼州是在天佑四年六月離京九月回,涼州案發於七月下旬。”哪怕不看卷宗,這些數字都如刀刻一般在裴以昭的腦海中留下痕跡,成了他心裏過不去的坎兒。

簡簡單單幾句話,背後代表的卻是二十三條血淋淋的人命,以及十三位失蹤的無辜百姓。

一次兩次巧合可以解釋,但如此種種?

“我尤不死心,”裴以昭的語氣稍微有些急促,顯然心情也漸漸激動起來,“而到了天佑六年,宜州案發。我恨自己動作太慢,又恨自己無用,便挑了正月與那蘇墨的侍從偶遇,故意說怎的年底都沒見蘇少爺的影子,還想送禮致歉來著。對方毫無戒備,當即笑道【我家少爺中秋一過就離京了,臘月二十八才回來,險些沒趕上年夜飯,被老爺一頓好打,你能瞧見才怪】。”

宜州案發是在十一月,恰逢蘇墨離京。

裴以昭語速飛快道:“舊案不好辦,可新案若不盡快,只怕線索也就斷了。於是我立刻前往宜州,花費重金找當地潑皮、賭徒和妓/女們打探消息。”

此言一出,晏驕和龐牧便齊齊叫了聲妙。

蘇玉暖權勢通天,又有並州、涼州案在前,官面上定然早已抹平,想從這上頭打探消息,除了打草驚蛇不會有任何結果。

反倒是本地的下三濫們,消息最為靈通,不怕死只認錢,而蘇玉暖他們肯定也想不到將這些人一一封口。

果不其然,裴以昭還真就從一個賭徒口中得知,十月底宜州確實來了幾位年輕的貴人,操京城口音,打頭一位長相酷似蘇墨。

本地知州原本是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貨色,可面對這幾個足可做他兒子的年輕人竟也諂媚的像一條狗,直接獻出他名下最豪華的一套宅院供應居住,又日日過去陪同玩樂。

能從那些人口中得到的線索僅此而已,但就是這麽看似簡單的一條,卻讓裴以昭真正開始鎖定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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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已臨近傍晚,因大雨稍停,天色反而比下午亮了些。

晏驕和龐牧並排騎馬往家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討論著到手的情報。

不得不說本案絕對是她來到大祿朝後遇見的最大考驗,威脅和不穩定性甚至遠超當年的赫特部陂刹郡主一案,若一個鬧不好,雖然不會發生戰亂,但眼下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將全部毀於一旦。

龐牧摸了摸下巴,“保家護國,是為我輩使命,離京前幹這一票大的,對聖人那裏也好有個交代,值了!”

將士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不是留給這些雜碎禍害的。

“公爺,大人!”留守國公府的一個侍衛從街角拐出來,上前回稟道,“大約兩刻鐘前,臨清先生來訪,現下正同老夫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