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2/3頁)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垂下眼睫,看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木然道,“何況是我這樣的臟水……”

“你不臟!不是你的錯!”許倩忍不住大聲道,兩只眼睛紅彤彤的,“錯的是他們,你才是受害者!”

許娘子盯著她瞧了會兒,忽然有些生疏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稍顯僵硬的笑容,然後眼睛裏刷的滾出來兩行淚。

“謝謝你。”

話雖如此,那又如何呢?

世人總是苛待女子,若她的事情傳出去,所有人只會罵她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而現在,她,她甚至還懷著殺人犯的孽種……

晏驕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生硬的扯開話題,“你介意說說當年的情況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幫你討回公道。”

許娘子淒然一笑,“事已至此,討不討得回來,還有什麽意義麽?”

晏驕聽她說話頗有條理,遣詞造句也不似尋常村婦,又記起方才她說識字,便問道:“冒昧的問一句,你娘家是做什麽的?”

許娘子猶豫了下,還是說:“我爹,是個落魄秀才。”

似乎這個話題牽動了她滿腔愁緒,頓了頓,許娘子第一次主動道:“他沒什麽本事,考不中又不願意做活,便將我賣給一個本地財主做續弦。”

說到這裏,她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種久遠的仇恨和解脫交織的復雜表情,讓她原本清秀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

“他死了,我半點不傷心,他雖不是匪,可關起門來在我身上做的,卻比匪盜還不如!”

晏驕明白許娘子為什麽能熬下來了,不由得對這個苦命的女人更添幾分同情。

她本是秀才的女兒,如果爹娘是個正經本分人,或許本該嫁給一個樸實本分的讀書人為妻,哪怕不能皇榜高中,可至少會安穩一生。

但她沒有,她的第一任丈夫便毫不留情的將她尚未來得及綻放的人生拖入深淵……

或許在許娘子的心裏,跟著原來的丈夫或是水匪,並沒有什麽差別。

不過都是行屍走肉罷了。

許娘子望著地面怔怔出了會兒神,忽自嘲一笑,“至少那水匪,殺了人搶了銀子之後,還會對我噓寒問暖……”

這笑簡直比哭還叫人難受。

沒什麽好問的了,晏驕也問不下去了。

她不由放軟了聲音,拉著許娘子的手道:“都過去了,你還年輕,待塵埃落定再好好尋個出路,日子還長著呢。”

許娘子低頭瞧著她抓著自己的手,紅潤、纖細、有力,連指甲縫裏都透著滿滿的活力。

跟自己截然不同。

是啊,日子還長,可她卻已經太累了。

晏驕又安慰了許娘子幾句,叫人在租的小院裏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對許娘子道:“你先歇著,有什麽事兒,好好睡一覺再說。”

許娘子盯著她看個不停,安安靜靜的聽她絮絮叨叨的安排,柔柔的笑了下,“你是這幾年來,頭一個待我這樣好的人。”

晏驕一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女人,嗨,也沒什麽。”

許娘子直直的看了她許久,好像想說什麽話,可過了好久,卻只是深深的福了一福。

晏驕重新回到前頭的時候,許娘子口中的鉛箱子已經被挖回來了。

正如她所言,其中一個箱子裏放的是銀兩和各色貴重的珠寶首飾,另一個扁平的小箱子,或者說小匣子裏則是用油紙包裹了六七層的賬本。

那水匪頭子不識字,記賬本用的也是水手之間慣用的一種特殊符號,龐牧他們都不認得。

不過這沒關系,因為活著的水匪還有很多,隨便一個人就能認出來。

看過賬本之後,晏驕不得不承認能拉起百多號人的陣仗,那水匪頭子還是有點頭腦的。

他也知道官府不可能真的放任自己在眼皮子底下胡鬧而不管,可如何行賄,卻是一門大學問。但顯然他在這方面很有些無師自通的天分。

根據虎狼潭周圍行政區劃和衙門的分布,他將諸多府州縣分成幾大類:

單純是縣城的,不管,直接行賄上一級州官,因為縣令基本不可能越級上報,所以只要堵住州官的嘴就行了。

如果是府城和州城、縣城並存的,那麽就直接賄賂知府,只要打點好帶頭的,下面的還怕什麽呢?

其實他們每年賄賂幾位官員的銀兩並不算多,給薛路的也只有千八百兩,但對薛路而言,虎狼潭也不過一個隨時都可能離去的泥潭罷了。即便真的下死力氣整治匪患,功勞也不會太大,既然有錢拿,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左右一去不返的人年年都有、處處都有,誰有證據證明人就是折在虎狼潭?而那些水匪都是亡命徒,平時又分散,但凡有一個漏網之魚,他都會有危險,何苦來哉?

看完賬本之後,龐牧問小六,“小五那邊還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