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八劫(6)

偏殿,馥郁麝糜的氣味如漣漪一般,隨著一舉一動層層蕩開,縈了整屋。

半透的紗帷映著燭火,微微顫抖著,藤蔓般垂落下去,逶迤在地,與榻邊寬大的玄袍與細碎的素裙融到了一處,一如黃昏時的晝與夜,無了邊界。

昏暗曖昧的光,糾纏搖曳的影。

低吟輕喘,滿室頹靡。

不知是第幾次的淋漓盡致的歡愛過後,晏長雲終是能得勉強收手。

他伏在她的面前,赤紅的眸光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

鴉發濕亂,細細碎碎地黏在她汗濕的頰邊,潮紅滿面。小巧的鼻尖停著細密的汗珠,瑩潤濕濡的唇瓣小小地張著,吐納糯軟蠱人的嚶嚀。

她,可愛至極。

他喉頭一動,又俯下去銜住她,輕輕吮咬著。

她軟綿綿地推他幾下,含糊地道:“不要了……”

聲音像在蜜罐裏泡過一樣甜。

晏長雲眸色一深,停頓下來。她的手臂自他頸邊滑落,懶懶地落在枕邊,皙白的身子雪一般化在了被褥間,雪水洇濕了一整片。

他盯著她,移不開眼。

屍鬼本是死的、涼的,可他偏偏覺得有一股熱,火一般燒遍了四肢百骸,燒得骨髓深處都沸騰了起來。

只要她在,這股熱,便永遠不會消止。

他大抵知道,他是有多沉迷於她。

危險至極,卻又心甘情願。

屍鬼的體力自然較凡人好上數倍,更莫論身為屍王的他。半日對他而言,談不上盡興,卻是憐惜她的身子,不敢再胡來。

他撐身起來坐在床邊,擡手撥開了床簾。燭光一晃,照亮了她左踝上的白玉銬,上面深深刻著他靈氣的烙印。

玉與她,比不出誰更白。

晏長雲呼吸重了些,欲念又堆了一層。他俯下身去,溫柔地親她鬢角。

她迷迷糊糊地,卻又強撐著沒有睡去,枕邊的手勾住了他垂下來的頭發。她輕輕扯他,手指緩慢無力地繞著圈,小小聲虛弱地道:“……我、不是白花派……內應……所以……”

晏長雲頓了一下。

這句話在他抱她的時候,她說了許多次,像是一種極力的辯解,又像是一種殷勤的討好。

他斂眸。

然而他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什麽內應,甚至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什麽。

他只是想要她而已。

只是想要自己的身邊,永遠有一個她而已。

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無外乎是怕他會殺了她。

可惜她不知道,她對他而言,是有多麽的重要。

幸好她不知道——因為她太狡猾。

若是他稱了她的意,她便一定會、一定會……

晏長雲蹙眉,心頭再一次湧上來那深切的苦痛。

這一次,他不會讓她得逞。

他不會放她離開——

哪怕是死,也不能。

晏長雲眸色一寒,擡手撫摸她的臉頰,拇指指腹輕輕地在她的唇瓣上摩挲。

他可以將人變為屍鬼,只要對方飲下他的血液。然而面對她,他不敢輕易這般做。

她的身子太過虛弱,修為粗淺得似是一個凡人,若是他強硬將他的血喂給她,只怕她承受不住那血液中的力量,從此長眠不醒。

他無疑是怕的,怕極。

若是要拿她當籌碼,他根本賭不起。

所以,他不會去賭。

卻縱使是這樣,他依舊會怕,怕他守不住她。

偏殿的床榻已是一片狼藉,晏長雲隨意系了件外袍,再取了衣物將她裹起,想將她一並抱出去洗浴,卻又一頓,猶豫了片刻,終是只身一人走出了殿去。

殿外守著的疏梅見門一開,便忙得跪了下來,外間候著的跳屍們紛紛也都跪了下去,齊聲問安道:“屍王尊上。”

話落,疏梅偷偷往裏面一睨,看到裏頭亂七八糟的光景,還有床榻上被折騰得昏睡過去的蘇小淮,她露出了一個姨母般的微笑。

嘿嘿,甚好,看來這個徒弟她沒白教。

晏長雲道:“備水,朕要沐浴。”

“是。”一只跳屍應聲而去。

“疏梅,替她收拾一下。”

說罷,他擡步而去。

·

蘇小淮醒過來後,下意識側眸,他不在。

他果然不在。

沒有誰會願意跟自己的食物睡在一張床上。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蘇小淮翻身抱住了軟乎乎的被褥,八爪魚一般地扒在了上面,看著空出來的另一半床榻,她皺起眉頭,撅了嘴。

被褥早已換過幹凈的一套,她的身子也已經洗浴過,除去那處隱隱的不適,倒也沒了什麽異樣。她那時雖然迷糊,但卻也知道,這些都是疏梅幫她做的。

她定定地看著身邊的空位,想起他狠厲而陌生的目光,心裏一澀,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好一會兒,她緩和過來,去梳理眼下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