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村草和村花(十四)

關於雨,豪邁之人想到的是“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超脫之人想到的是“一蓑煙雨任平生”,哀愁之人想到的是”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而此時的柳玉嫻,心中膨脹而出的情緒是雨之鬼斧神工。

它像一把尖刃,削掉了牛小蕊臉上的麻子,還將她的臉削成天仙模樣。

一張千嬌百媚的絕色玉容,就這樣被創造了出來。

為什麽雨淋在她臉上,她的臉卻沒有產生如此變化?

雨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每月都要下那麽幾次,柳玉嫻從來不曾對雨這個東西產生過多的想法,此時卻對它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馬翠花能聽見此時柳玉嫻的心聲,定會嘴角抽搐,一個白眼翻過去。

關注點歪成這樣,讓人嘆服。

總之哪怕就面對面站在眼前,柳玉嫻也不相信眼前這張傾城姿色是真實存在的,而是雨珠制造的幻覺。

直到一匹快馬踩著泥濘的地面奔至蕊白衣身前。

馬上身著褐色錦袍的男人手裏握著兩把傘,他將其中一把丟給蕊白衣身後的馬翠花,對蕊白衣攤開手心:“媳婦兒,上來。”

那聲“媳婦兒”把執迷不悟的柳玉嫻從夢中驚叫醒,她怔怔地看向馬上的男人。

分明對方就在眼前,她卻覺得她與他隔了山與海的距離,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

與此同時,牛小蕊那張比冰雪清絕的盛世美顏在她眼裏,才逐漸真實。

蕊白衣依言將手遞過去,馬大潤立即收攏掌心,攥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裏的傘落到馬背上,快速俯下身來用那只手握住蕊白衣的小細腰,輕輕一提,將蕊白衣抱到馬上,從後面貼住她的小身子,將她整個圈在懷前。

他不曾看馬下的陌生少女一眼,拾回馬背上的傘展開,遮到他和蕊白衣頭頂,身著黑靴的大腳輕踢馬身,馬兒馳蹄起來。

馬大潤說了一句“翠花,你自己回去!”圈著懷前的白衣少女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哦!”馬翠花重重應了一聲,手裏的傘已經撐開遮住她和小丫鬟的身子,扭頭對柳玉嫻哼了一聲,抱著小丫鬟的胳膊朝馬車跑。

柳玉嫻呆在原地,久久不得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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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白衣臉上的雨水是被馬大潤舔幹凈的,雖然她很不解馬大潤勾頭捏著她的臉親,是如何暢通無阻地將馬駕到馬府,另一只手還撐著傘。

……這種技能他是練過嗎。

拉停馬兒,馬大潤才松開咬在蕊白衣耳瓣上的唇,把手中的傘遞到蕊白衣的小手上,先跳下馬,再對蕊白衣張開雙臂。

蕊白衣擡出腿,手握著傘跳下去,纖瘦的身子撲了馬大潤一個滿懷。

蕊白衣將傘舉起來,舉到馬大潤的頭頂。

馬大潤又趁機蹭了一下她的側臉,抱著她邁進大門。

若不是借著下大雨,天色迷蒙,還有傘罩住的情勢,馬大潤通常不會在馬上亂來,這會兒回到府裏,蕊白衣的臉微紅,耳朵也是紅了,不過那紅不是因為羞赧,而是被馬大潤咬紅的。

馬大潤吩咐人去置熱水,待臥房屏風那一側的梨花木桶盛滿了,他抱著蕊白衣一同泡進去。

蕊白衣說:“今天一個姑娘好像看見了我的真容,她或許會說出去。”

屆時馬大潤瞎搞出來的不嫌妻醜的深情人設肯定就崩了,嚴重的話,還會是欺君大罪。

馬大潤一笑,“無妨,說出去就說出去唄,關於咱倆的緋傳還少嗎,文人最擅長什麽?最擅長將白的寫成黑的,再將黑的寫成白的,到時有風聲傳出,我做出一倆首詩發出去,保準就把流言止住了。”

“你別太狂妄。”蕊白衣說。

馬大潤笑道:“人嘛,擔心是一天,開懷也是一天,何必提心吊膽著過日子,風來將擋就行了,我馬大潤也有這個本事。”

說著,將蕊白衣攬進懷裏,親到她鼻骨上。

另一邊,柳玉嫻最終放下了要落墨的筆,沉沉看了一眼對面那張她珍藏了許久的畫。

她站起身,走過去,摘下那幅畫,撕碎。

這畫是她拖朋友從馬大潤那裏買來的,一直掛在房中最顯眼的位置,她曾立誓,終有一天,她要成為這幅畫畫作者心頭上的人。

這誓立了三年,到如今成了笑話。

“小姐,您怎麽不寫了啊?那牛小蕊其實不是醜妻,而是天仙之貌,馬大潤他這是欺君啊!全京都的百姓都被他耍了!他瞧不上小姐您,我們可不能饒了他。”

一個小丫鬟走過來將手中的熱茶落到桌上,說道。

柳玉嫻立馬冷了臉,“誰說他瞧不上我了?”

“……”小丫鬟手一抖。

柳玉嫻看著地上的碎屑,說道:“既生瑜,何生亮,也罷了。”

“若沒有牛小蕊,憑我的才貌,馬大潤一定會注意到我的,輸給一個天仙之色,我也不算悲戚,父親常教導我,要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