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整場電影下來錦繡的手就被他那麽握著,她找借口說她想喝水。他就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幫她擰開了礦泉水瓶蓋。她就著大屏幕上的光,竟發現他出了一額頭的汗。她很是反感,下意識地把衣服的領口往上拽。電影散場,她見他還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便扯了個謊,說:“我要上廁所。”張正勛依依不舍地松開她的手,一陣冷空氣迅速鉆進手心,躁動的情緒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她在廁所裏作了好幾個深呼吸。這完全不是她所期望的,就算她要跟他好,也不應該發展得這麽快,她覺得感情發展太快略顯得輕浮。她喜歡用明朗的眼神中暗含的曖昧,俏皮的句子中潛藏的挑釁,無意的指尖觸碰中隱匿的欲望來壯大對彼此身體的渴求。換句話說,就是必須有量的累積才會有質的飛越。高中哲學書上都有,是基礎知識。她走出去看見他正在抽煙,她第一次見他抽煙,她說:“你抽煙。”他笑而不語,把煙嘴對著她,她搖搖頭,說:“我不抽。”其實她是要抽的,她只是不在男人面前抽煙。張正勛把煙扔在地上踩熄,說:“要不要去吃點東西?”錦繡心想,今天應該適可而止。便說:“我想回家了。”張正勛說:“好吧,我送你回家,我去取車。”

張正勛取來了車,在錦繡面前使勁按喇叭錦繡才反應過來,她沒想到他竟開這樣好的車。她坐上了車,問:“這是保時捷麽?”張正勛只是笑,向左打著方向盤。錦繡說:“我問你呢。”張正勛說:“是又怎麽樣嗎?”錦繡怔忡,問:“你這麽有錢?”張正勛朝她壞壞地一笑,說:“是婚慶用車。”錦繡“啊”了一聲,張正勛伸手過來再一次把她的手握住,說:“今天借來泡你。”錦繡聽出他在逗她玩,白了他一眼,卻再也沒有想要把手縮回來的念頭了。她突然明白了一句話——權勢是春藥。說這話的人可真是不簡單。

張正勛的車很拉風,引來一路人的側目。特別是女人們的眼光總有那麽一點不懷好意,好像坐在裏面的人不應該是錦繡,而是她們。錦繡努力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是她稍微露出那麽一點點欣喜,就顯得太失大方。她不知道應該和他說點什麽,應該要說點什麽的,一個女人矜持得太久就是沉悶。她說:“把音樂打開吧。”他便擰開了音樂。音樂是《巴黎聖母院》的音樂劇選段,她曾和朋友一起去體育館看過這場演出,沒想到張正勛也知道它,真是讓她有些刮目相看。想自己一定是小看了這個男人,他遠比他的外表看起來更深更遠,像一片緩緩舒展開去的草原,望不到頭的。好吧,她安慰似的想到,他們也算是志趣相投、男才女貌,勉強接受他吧。“歡迎收聽《城市之音》。”啊?原來是廣播。“喜歡音樂?”張正勛問。“嗯,你呢?”“讀書時特別喜歡唱歌,看不出來吧,我還組過樂隊,擔任貝斯手兼和聲。”“真的?那你什麽時候也唱給我聽聽。”“算了吧,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要命。”一句話說得錦繡捧腹大笑。她是聽誰說過,沒有幽默感的男人比長相醜陋更可怕。這麽說,他一點也不可怕,倒有幾分可愛才是。張阿姨突然打來電話,邀請錦繡周末去參加她小女兒的生日派對,錦繡有些為難,周末她有課,給兩個中學生當英語家教,她說:“到時候再看。”張阿姨說:“把張正勛一起叫上吧。”張阿姨顯然不知道他們已經開始約會,只當是想法子讓他們再見上一面。錦繡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嗯”了一聲。掛下電話,她問張正勛要不要去,張正勛說:“我說不準,到時候你提前打電話問我。”錦繡點點頭,從倒視鏡裏看看自己,覺得自己晚上看起來還是挺美的,至少少了一些殺氣。她的好些朋友說她一臉殺氣,她原先並不知道為什麽,以為是眉毛的緣故,心一橫把它給剃成了一根細線,就是傳統意義上的柳葉眉,不但有些土氣,配在她有些方正的臉上,竟被人譏諷是女生男相。她是又好氣又好笑,便索性不再去管它,任它長得亂七八糟,反倒有些英俊。後來她讀張愛玲的《對照記》,裏面配有很多張愛玲年輕時候的照片。她還算個標致的人,乍一看是一副知識分子的樣子,看久了卻也能看出一股子殺氣來。她立時明白,也許她和張愛玲一樣,生長在單親家庭,免不了被人欺負,繼母的壓迫、母親的疏離、周圍的是非不得不使她們具有先發制人的勇氣,臉上的微笑得比拳頭更加強勁且充滿力量。她自以為能感受到張愛玲內心更多的東西,比如她的淡漠,她比錦繡更加的淡漠,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看見別人的痛苦會開心,這極其變態,卻又相當正常——別人有了痛苦,她們才會平等。她就著夜色,做出好天真的樣子,說:“也不知張阿姨怎麽會想讓你去。”她其實心裏很明白。他哧哧一笑,說:“還不是想撮合我們。”錦繡沒吱聲,不知是不是在笑話她們的熱情其實是一種諂媚,心裏有些替張阿姨打抱不平起來,想,要不是張阿姨答應過母親要替她找個好歸宿,也不至於這樣看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