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沈歲知有很長一段時間裏,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說沒死成在做夢而已。

四周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見,也沒有任何聲息。

她盤腿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她擡起自己的右手,看到小臂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還在,她不知道現在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感覺自己似乎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開始心跳加速渾身發冷,她閉上眼睛,除了自己劇烈到快要蹦出來的心跳聲,她什麽都聽不到。

漆黑陰暗的視野裏,突然出現一束清冷幹凈的光,沈歲知愣了愣,隨後她睜開眼,看向光源處。

是月亮,觸手可及的月亮。

是她世界裏僅有的澄凈的存在。

沈歲知下意識擡起手去觸碰它,但當她把月亮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時,手臂上的鮮血卻把它弄臟了。

沈歲知慌了神,想要將那些汙漬擦幹凈,卻怎麽都做不到,只能看著月亮逐漸失去光彩。

不該是這樣的。

沈歲知的淚水倏然落下,滴在掌心那輪月亮上,仍舊沒有任何作用,光暈逐漸淡去,連帶著周遭也逐漸恢復沉暗。

沈歲知想,是不是如果她不去試圖觸碰它,就不會是這個結局?

最後月亮終於熄滅了,是被她捏碎的。

手中的光漸漸褪去,它徹底化成了一團灰撲撲的物體,它沒有過哪怕半分的掙紮,安安靜靜的看著她,安安靜靜的黯下。

它最後還是熄滅了,熄滅前它帶著最後那點脆弱的溫度,對她說不要怕,星星也會發光,以後就看著星星吧。

沈歲知擡起頭,看到許多或明或暗的光點,離得她很遠很遠,都是屬於別人的,都不是她想要的那個存在。即便真的找到一顆幹凈而明亮的星星,她也只是想要最初的那輪月亮而已。

可她心裏清楚,月亮已經死了,被她害死的。

-

耳邊傳來器械傳來的“嘀嗒”聲,平穩而有規律。

五感緩慢而艱難地恢復運作,首先闖入鼻腔的,便是冰涼難聞的消毒水味。

頭疼、身子疼、胳膊和胃更疼。

沈歲知想動,但沒成功,她沒有任何力氣。

眼皮太過沉重,她花費很大力氣才勉強擡起一條縫隙,適應了會兒光線,她才徹底將雙眼睜開,看到的是雪白得不染塵埃的天花板。

沈歲知不由有些困惑了,她沒死嗎?

她遲緩地試圖朝周圍打量,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而之前聽到的嘀嗒聲正是床頭的醫療器械發出的。

脖頸稍微恢復些許知覺,沈歲知艱難地歪了歪頭,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右胳膊是不是被包紮成了粽子,但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個極度出乎她意料的人。

晏楚和趴在她床邊睡著了,幾分淩亂的發絲垂在她手臂旁,不論從疲憊的神態還是從儀表來看,都滿是風塵仆仆的意味。

沈歲知右手還吊著水,但她卻沒感覺到發冷,垂下眼簾去看,發現原來是晏楚和輕輕握著她的手,把溫度捂熱。

沈歲知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她甚至想拔針逃跑,但這個想法顯然太過不切實際。而且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麽被救回來的,又睡了多久,為什麽人在海外的晏楚和一覺醒來就在身邊。

就在她思考需不需要閉眼裝睡的時候,晏楚和微微動了動,像是察覺到什麽,他擡起頭來。

在沈歲知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二人就這樣對上了視線。

晏楚和從機場趕到這以後,近乎沒再闔過眼,衣服也沒顧得上換,他眼底混著些許血絲,用一種幾乎能夠稱得上難以置信的神情望著她。

沈歲知眨了下眼,不知道怎麽開口,所以便抿抿唇,將目光挪向別處。

晏楚和眯著眼神色難辨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後他單手將額前發絲往後順了順,闔眼舒出一口氣。

他什麽都沒說,站起身把醫護人員喚來,自己則去病房中自備的衛生間去洗漱。

沈歲知被幾名白大褂問這問那各種檢查,確定她徹底沒什麽大礙後,醫生才放松下來,對她道:“好好休息,已經被你消化完的藥物可能還有副作用,不舒服一定告訴我們。”

沈歲知嗯了聲,她看向洗漱間的方向,停頓片刻,問醫生:“我暈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醫生道,“晏先生趕到後,就一直陪在您身邊沒合過眼。”

沈歲知沒說話,她又問:“是他送我過來的嗎?”

“不是,是有人發現您在家中……自殺,然後給我們打了電話。”

也是,晏楚和不可能這麽快回國,應該是他派人找到她的。

“謝謝。”她對醫生說。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畢恭畢敬地囑咐她,“您右臂的傷口縫了三針,近期最好不要有大幅度行為,現在只需要等觀察是否還有殘留藥物的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