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再來一次

她爹抽著煙鎖著眉頭,她娘唉聲嘆氣的納鞋底,比她小七歲的弟弟正不知愁的看著連環畫呢。

“娘,怎麽了?咋這麽不開心啊,來,我跟你說一件高興的事,我給你出氣了呢!”

“你先別說那個,我先給你說另一件事。”李鳳花心事重重的指著椅子,“今個棉一的通知來了。”

唐小紅眼睛發亮,抓著她娘胳膊撒嬌,“娘,是來通知上班的日子嗎?是不是我分配到了哪個車間也敲定下來了?娘,今個可真是個好日子啊!”

棉一是就是國棉廠的統稱,雖然說整個國棉廠分棉一、棉二、棉三,但細化招工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大家提起國棉廠,還是習慣說是棉一。

她考上的織布廠是棉廠分部,有啥人事消息肯定是從國棉廠那邊通知了。

啊,誰說福無雙至的?

這不就是嘛!

李鳳花不忍心打斷女兒的喜悅,但這事又不是她不說,就沒發生的。

起身從高低櫃上拿出信封,遞給她,“喏,你自己看看。”

唐小紅心思全在工作落實,要跳出農門的美好期盼中,哪裏讀出了她娘的欲言又止?

匆匆撕出來信,大致瀏覽了一遍,漸漸地,她笑意逐漸消失。

“鑒於有同志說,上次考試有人作弊,為了保持公平公正的原則,我廠於後天重新組織一次考試,考試成績會結合上次成績作為參考結果,重新錄取,望同志們體諒……”

信的末尾寫了考試地點,考試時間。

“娘,這不是真的吧?我咋還沒聽說過招工考試要連考兩次的?這是胡鬧吧!”唐小紅氣急敗壞。

自然不可能是胡鬧了。

唐翹那次去支書辦公室的時候,恰巧瞥見了報紙一角,上面寫著要召開全國紡織工業抓革命促生產的現場會議,幾乎全國上下大大小小的國棉廠,都下了通知,要學習,要進步。

織布廠呢,雖說是國棉廠下面一個分支,但還是人家下屬機構不是?

在全國熱烈搞生產,促進步的風口浪尖,你說上次考試成績有水分,有人作弊,這還了得?

換成旁的時候,那封檢舉信被翻了翻就過去了,可現在行嗎?

不行啊!

要調查,要落實,要公平公開的,再考一次!

重視到白天唐翹剛把檢舉信交上去,下午工作人員就已經把重考的消息,通知到各個村的辦公室了。

胡鬧?

怎麽可能胡鬧,那國棉廠的廠章鮮紅不?亮眼不?稀罕不?

唐翹自然也收到通知了。

張來弟不知道閨女先前為人做嫁衣的事,眼下見她拿到通知,怕惹起她傷心事也沒敢太勉強,只說了句盡力而為就好,想想也是,這些日子她發愁的都是咋的還債,哪還能分心在其他事上?

夜裏,她喊住了試圖早早進被窩的唐菊。

“幹啥?”

“讓你當苦力唄,還能幹啥!”她就知道,你跟這姑娘好生好氣說話,她不搭理你,但沒好氣的對待,她就能聽進去了。

唐菊不情願起身坐在桌前。

桌子上,擺的滿滿都是剪裁到一半的牛皮紙,角落位置,擺著個硯台。

她擰開蓋子,把自制的顏料倒上去,清綠色的汁液流入硯台,唐菊一頭霧水之際,又見她取個破碗出來,倒入另外一個顏料,她偷偷望了一眼,是紅色的。

唐翹用清水稍稀釋了紅色的顏料。

“別愣著了,刀子在你手邊,把牛皮紙裁剪成我剛才那大小。”

唐菊想問她做什麽,但見到她難得嚴肅的臉頰,還是把話吞回去了。

對方幹活快,又安靜,唐翹很是滿意,想了下心裏琢磨好的圖案,她提筆畫了起來。

今個去考察了下市場,對現在市面上的情況,她大致也有了些了解,紅糖現在需求量最大,也是最緊俏的,但是市面流通少,就算是黑市,你有錢也未必能馬上買下。

她現在受技術約束,就算是弄出了糖,也達不到紅糖標準,只能介於散糖跟硬糖的界限,這玩意肯定是會市場的,但是,如何能提升產品價值,只能在包裝上做功夫了。

那糖稀放涼後凝固,切成大小均勻的塊,然後用牛皮紙包裹好,可以提高档次,順便,提高一下價格。

能花錢買糖的,一定是有這方面的需求,定位的話,也就是在中低層階級。

太復雜的畫,她是不大算畫的,累。

蘭草加上點綴的幾粒紅色的不知名果子,顏色鮮艷,又有辨識度,再好不過。

牛皮紙結實,有特定的底色,炕撕裂程度也比較強,畫好後,更有立體感。

兩只毛筆在手裏轉動,不一會,一張蘭草圖躍然紙上。

唐菊看呆了。

唐翹佯裝不知她目光中的驚嘆,兩只毛筆在手裏靈巧的轉換,“女人啊,不止心胸要開闊,視野也要開放,別以為男人嘴裏說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是最理想的伴侶,呵,那都狗屁,女人沒點內涵本事,誰真的看的起你,把你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