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好心作怪

是了,她那晚回來時連烤火又被灌姜湯的,還有點不舒服呢,更何況對方年紀又大,還住在山上三面漏風的小破屋呢。

“前兩天不還好好地?咋突然就不行了?沒去鎮上看看嗎?”

唐翹套話。

或許是她詢問的態度良好,也或許是女人早就憋了許久,這會被問,竹筒倒豆子般,全禿嚕出來了,“聽說是打水時候跌井裏了,晚上被風吹了吹,就起不來了。

至於為啥不送去鎮上,翹丫頭,你魔怔了?”咋問這麽簡單的問題呢。

是了,她想起來了。

村子裏現在是有合作醫療所,規矩就是,按著全村人口從大、小隊公益金中提取資金,每個人頭平均兩塊,社員自己交五毛,這是合作醫療資金,為的就是希望實現全部公費醫療。

但在藥費上,有另外規定,吃藥每次取藥要付五分掛號費,藥費每次僅限於醫藥四毛,中藥五毛以內,超標的話,自負。

大病需要住院的話,必須得要收據,而且只能報銷百分之五十,還必須是隊上主管領導簽字才能生效,患者不能指名要藥,醫生處方藥藥量必須控制在兩天之內。

珍貴、補藥之類的不給報銷,中藥外來處方,報銷三成,自負七成。

這也是為啥唐家好幾個勞動力,卻依舊過的食不果腹,窮的叮當響的原因之一,唐大山的藥,報銷不了多少的。

慶幸的是,他是大灣溝的社員,多少還能公家給出點,這次住牛棚的老人就沒那麽好運氣了,畢竟,這項優惠,四類分子不能參加。

靳老被戴著帽子,不能在衛生所開藥,隊上主管領導,更不可能給他批字,讓他去鎮上的醫院了。

為啥?怕鬧著要公家報銷唄。

張來弟有點好奇閨女問這個做什麽。

唐翹搖搖頭,把門關上了。

她在屋子裏一個勁的轉,弄的唐菊也睡不好。

“你不能出去轉嗎!”

唐翹一下撲在她跟前,討好道,“姐,商量個事唄,借我個錢!”

唐菊瞌睡蟲一下飛跑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丫頭沒存好心!

“沒有!”

她給自個攢嫁妝容易嗎!

“借你五塊錢,一周內還錢的話,翻一倍,立字據,成交不?”

張來弟跟鄰居媳婦搬弄是非的時候,又聽得門嘭的一聲關上了,唐翹跟風似得跑到灶房裏。

把籠屜裏給唐建國留著的窩頭揣上,又打開雞窩,在母雞咯咯驚叫聲中,摸出了倆雞蛋,而後用帕子一包,跟風似得跑遠了。

秦素方見張來弟臉不好看,存著點取笑的心思道,“我看這丫頭又帶著吃食去看那個知青了吧?嬸子不是我多嘴,翹丫頭是被騙了呢!”

村裏凡是長眼的就能看出來,人家男的壓根不喜歡她呢。

張來弟瞥了她一眼,“我閨女喜歡就成,再說,我家吃食多,她就是造倆雞蛋咋了,造十個我也舍得!行了,你來這時候也不短了,快回去吧。”

只因為說了她閨女一句不好的話,竟把小夥伴給攆走了!

唐翹一路飛奔,無視村裏青年對她的打量,直奔半山腰上的牛棚,七十年代農村自家住的房子都拿不出手,更別指望給牲口蓋的房子有多好。

她遠遠的就看見牛棚頂上飄搖的稻草了。

這年頭呢,豬馬牛雖然都在六畜之中,但境地各不相同,馬牛是農業生產線上的大力士,屬於沒有觀賞價值跟娛樂功能,喂飼料伺候它們,就是為了幹重活累活,負責農村最繁重的運輸工作跟耕地活動。

但豬就不同了,在過去十年中,有句話叫‘抓革命促生產’也不知道哪些熱心生產的人,把主席說過的‘養豬要有個大發展’引申為豬為‘六畜之首’。

既然為首了,自然就得優先發展了。

這會養豬主要不是為了吃,而是積肥,豬是機肥最好的加工廠,龔是農業生產最重要的‘投資’,加上這會的熱潮‘農業學大寨’,這個運動能不能取得好成績,豬糞很重要。

扯得有點遠了。

總體來說,豬牛羊雖然地位不同,但在莊稼人眼底,卻是比什麽都重要的夥伴。

所以大隊特地在河灘上用秸稈跟黃泥搭好的圈來飼養牛羊,一點不敢懈怠。

而這倆人,則是在這幾年,在旁邊搭了一個小小的,其貌不揚的屋子。

唐翹沖進屋子時,揚起一陣灰塵。

“同志……”

孫姚明一個激靈,當下要藏藥瓶。

唐翹知道這些人是謹慎慣了,也不點明,看著前天晚上才見過面的老人此時臉色通紅,嘴唇幹的爆皮,心底五味雜陳,她有時候混,做事又不考慮旁人,但好在價值觀沒歪。

對歷史熟悉的她,自然清楚這些人的價值,以及在這個特殊年代的遭遇。

“他現在怎麽樣了?您不用害怕,我受姜局長的委托,平時要照顧你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