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人!夫人趕緊將蓋頭蓋上吧,首輔大人馬上就要來了!”侍月又催促了一聲。

郁棠從過去滿目瘡痍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大紅綃金的蓋頭,她身上的嫁衣和這蓋頭,皆是她親手縫制,歷時三載。她記不清用斷了多少根針,又戳了多少次手指。

現在看著自己穿著一身大紅色新娘子喜袍,她只覺一陣滑稽。

只怕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一個可笑又可憐的人。

手中的綃金蓋頭被她慢慢疊起,蓋頭的一角還繡上了幾個小巧的字:“陸氏郁棠”。

她曾經以為,能嫁給陸一鳴,她真的是修了幾世的福氣。

可現在……

誰也不想一直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做一個替代品。

郁棠從床榻上起身,來到桌案邊,持起一把系著紅綢的剪子,無視侍月的驚呼,親手剪掉了“陸氏郁棠”幾個字。然後又將蓋頭疊好,哪怕它已經不完整,也是她親手繡的。

“夫人!夫人你這是作甚呐?!夫人你就莫要再嚇唬婢子了!”侍月急哭了。

她知道自家主子,從小就愛慕首輔,而且主子素來穩重,別看年紀僅有十五,行事作風讓人尋不出毛病。今日是主子的大婚之日,卻是這樣的反常。

郁棠卻哭不出來。

上輩子早把眼淚哭幹了,她上輩子為了做一個得體的大家閨秀,又或是陸一鳴的夫人,她裝得太久了,早就忘卻了最初時候的自己。

如今,她半點不想委屈,既然無人憐惜,她又端莊給誰看呢。

她上輩子被陸一鳴關在後院數年,都已經不記得京城是個什麽樣子了,她渴望走出這四方天,從今天開始,她只做自己,她只是郁棠,不是誰的女兒,也不是誰的夫人。

“月兒,你莫哭,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我高興著呢。”這句話,郁棠發自肺腑。

今日的確是她的大喜之日,是她新生的開始。

侍月破涕為笑,“虧得夫人還知道今個兒是大喜的日子呢!婢子給夫人蓋好蓋頭,萬一讓首輔瞧見了夫人這個樣子,那可不好。”

郁棠淡淡一笑,精致的妝容在大紅色喜袍的映襯下,顯得嬌妍清媚。

往日裏,她太過端莊,生怕有一點表現的不合人意,即便是笑,也從不露齒。如此一來,她原本的媚/艷就被遮掩了幾分,此刻僅此一笑,就讓侍月晃花了眼。

侍月,“夫人今日當真是傾城國色,首輔大人一定會喜歡的。”

他喜歡?

呵呵,她再也不要因為那個人的喜歡,或者不喜歡而過日子了。

郁棠吩咐了一聲,“他今晚不回來了,準備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侍月很納悶,總覺得自家主子哪裏怪怪的,“夫人怎的又這樣說?今日是夫人和大人成婚之日,大人怎會不來洞/房?”

郁棠輕笑。

她當然知道陸一鳴今晚要去哪裏。

郁卿蘭回來了,就在她上花轎的那一刻,將軍府真正的嫡小姐回來了。

而陸一鳴本該娶的人就是郁卿蘭呀。

郁棠有自知之明,在這場感情中,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礙事的局外人,她絕對不能像上輩子一樣傻,以為付出了真心,就能收獲真心。

再者,本就不該是她的東西,她也不想要。

她要離開將軍府,也要離開陸家,更是要與陸一鳴和離。

上輩子她獨守空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她就成了整個陸家的笑柄,乃至是整個京城的笑話。

成婚的頭一天,新郎官就不入/洞/房,她這個首輔夫人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不會來了。”

還是這一句,郁棠喃喃的說,目光盯著案桌上的火燭,原來時隔一世,心口的位置,還是會疼的。

澡水很快備好,郁棠換下了她親手繡好的嫁衣,又將嫁衣疊好,吩咐了一聲,“月兒,將這件衣裳鎖起來吧。”

進了凈房,郁棠從懷中取出一條發了黃的錦帕。

那上面繡著一個“明”字。

這條帕子是用了蜀錦做成,並非是尋常人家能用上的。

她到底是誰,又是來自哪裏,為什麽幼時有記憶開始,身上就帶著一條繡了“明”字的錦帕……

既然有人喊她“糖糖”,那她原先大約也是有名字的,或許還有父母。

以後的路還長,她要慢慢走。

郁棠嘆了口氣,又將錦帕收好。

眼前的一幕本就隔著一世,到了此刻,她還不太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又回到了一切都能來得及時……

……

郁棠的她步子有些快,她只是一個凡人,又不是佛。做不到將上輩子所有的一切都即刻淡忘。

傷疤也是需要時間才能愈合。

正邁出月門,她迎面撞上一人,方才步子過快,根本來不及看清這人的面容,就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這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