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醒悟

下雨了,天氣也跟著涼快了不少。

葉挽秋一早起來在陽台收衣服的時候,滴答了一夜的雨珠已經沉寂成一片半透明的霜白水霧彌漫在遠山周圍了。空氣裏滿滿的都是清新涼潤的草木香,帶著點微熱的溫度徘徊在深灰色的烏雲層下。被雨水澆透的林間麻雀全都從巢穴裏搖搖晃晃地飛了出來,停在宿舍樓外的空調主機或者遮雨板上舒展翅膀,等著風把身上的羽毛吹幹。

雨後的一切都是潮濕而寧靜的。

她疊好自己的衣物,轉身走進宿舍,將它們放進衣櫃上層。

開學已經快一個周,他們還沒有正式開始上課,只是隔幾天會有一兩次專業導論課需要參加,其余的則是一些院級或者校級的集體會議。

原本她以為自己的嗅覺異常會讓她很難適應學校宿舍的集體生活環境,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和她同一個寢室的室友們身上的味道都很容易被接受。不過同時她也發現,寢室一共四個人,只有一個女孩聞起來和之前鎮上的居民還有那些遊客們一樣,有代表健康的柚子味前調,一生平淡的檸檬味中調,以及象征情緒的後調。

但另外兩個就沒有。她們身上的味道和學校裏絕大多數的其他人一樣單一,葉挽秋一直搞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她試著和其他人聊過,發現氣味正常的女孩是來自西南一個四季如春的有名城市,而另外兩個女孩所說的地方她則完全沒有聽說過。即使在網上搜索也只能搜出來非常零星的碎片,比如一座很不知名的山或者幹脆沒有。

這實在挺少見的。不過葉挽秋也沒怎麽多想,就當她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宜城上學的。

只是從本能深處和她的嗅覺判斷來講,她莫名地感覺這裏的一切都有點怪。比如這裏的學生和老師以及其他教職工之間的關系,不像是平常師生,反倒有一種很明顯的上下階級的感覺。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對老師,尤其是他們那位歷史學院姓李的輔導員,總是格外畏懼,已經完全超過了尊敬該有的程度。

你見過哪個學校的學生只要一提到某個老師就立刻集體噤聲甚至臉色蒼白的?當然也有不少學生是臉紅著沉默。結合那位李輔導員那張漂亮到毫不講理的臉來看,這個臉紅是很好理解的。

只是每次葉挽秋善意地調侃對方是不是看上這位輔導員的時候,對方的臉色就會瞬間由紅變白,噴油漆都沒這麽快的,還會緊張得語無倫次地搖頭擺手說什麽類似“完全不敢,我沒有我沒有,你別亂說”之類的話。

那不是害羞會有的反應,是害怕才對。

葉挽秋搞不明白他們在害怕什麽,雖然這位李老師看起來是冷淡銳利又不太好接近了一些,但是也完全不至於會被學生恐懼成這樣啊。

要不是她這一個周以來有意識地觀察了對方一陣,發現他真的只是不怎麽愛說話,臉上除了最常見的面無表情就是喜歡皺眉而已——雖然確實淩厲了點,但也沒什麽特別的——她都要懷疑這位李輔導員是不是會背地裏吃小孩所以才讓學生們這麽害怕。

為此她還專門問過幾個從高年級來給他們新生當助班的學生,然而他們全都無一例外地抖了抖,告誡她別太對這位輔導員的事太好奇。有事找他們就行,能不去煩他就最好別去。

葉挽秋聽到這裏的時候半是明白半是疑惑地點了點頭,暗自腹誹難道是因為這位輔導員特別討厭別人來找他有事,所以對每一個上門來找他的學生都施以極端的威脅恐嚇,這才造成大家對他的集體恐懼?

可是這好像也說不通啊,先不說他真要這麽幹了,學生們大可以舉報他。而且就算舉報不成功,那由此產生的情緒不應該是厭惡和憤怒嗎?

何況……

從她因為一開學所以什麽都不太了解,所以幾次三番地找過這位李輔導員請他幫忙,而他每次都很認真且快速地幫她解決了這些事來看,他也不是那種不會管學生甚至恐嚇學生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葉挽秋真的不覺得他會背地裏吃小孩。

後來的幾天裏,她在網上搜過許多關於宜城大學的信息,不過都沒什麽收獲,更沒有什麽關於學校教師的討論。葉挽秋試著找了找,但最後也就只能不了了之,轉而把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比如他們的大學本身上。

宜城大學分新舊兩個校區。

新校區是標準的現代化建築風,和普通大學沒什麽兩樣。舊校區就完全不同了,那裏的建築都很古老,樣式也是完完全全的古代風,而且彼此之間相隔很遠,大片大片的森林、小道、山坡甚至瀑布與河流穿插交錯著。看起來像個半開放式的國家森林公園。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裏是大學,葉挽秋會覺得這裏是仿造某些古代遺跡建立起來的影視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