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前塵往事

一樣的深夜。

一樣的暴雨。

整個哥譚震風陵雨，轟隆隆的雷神震耳欲聾。

八歲的小姑娘站在板凳上，艱難地關掉所有的窗戶。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聽見“篤篤篤”的門響，小姑娘眼前一亮，拖著小板凳，蹬蹬跑到門口。

看見貓眼裏母親熟悉的微笑，小姑娘也跟著傻笑，歡歡喜喜地開門。

“今天有暴雨，我知道你會早點回來，”

一開門，就撲到媽媽的懷裏，小姑娘笑嘻嘻的邀功，“所以我提前幫你準備了晚餐，嗯……今天晚上有麥片粥和烤面包。”

“真的呀？”

進門的女人渾身都濕透了，臉凍得發白，卻還是溫溫柔柔地誇，“我的朵拉真厲害，簡直比媽媽見過的好多成年人都天才！”

面包烤得有點糊，就著黏糊糊、沒有任何味道的麥片粥，女人狼吞虎咽，還不忘拼命誇小姑娘：“知道嗎？寶貝，你烤的面包比面包店裏新出爐的還要好吃！麥片粥煮得恰到好處，我就喜歡吃這種清淡的粥……”

吃完飯，被誇獎了的小姑娘很開心，主動去刷盤子，女人站在衛生間裏，拿藥膏塗抹身上的傷口。

暖呼呼的熱水澡之後，母女兩個嘻嘻哈哈地看了一會兒電視，小姑娘鉆進被窩裏，聽見邊上的母親輕柔地哄：“睡吧，寶貝兒。”

她閉上眼睛，熟悉的輕柔歌聲就在耳邊慢慢地回蕩：

“瑪麗有只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

“不管瑪麗到哪裏，到哪裏，綿羊總要跟著她……”

她安心地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暴雨之中，一道驚天巨雷在臥室的窗外響起，伴隨著母親低低的抽泣和哀求聲。

小姑娘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門口，聽見門外母親從未有過的絕望哭泣聲和拼了命的掙紮聲：

“求求您、求求您……我們先出去吧？我們先出去，不要在這裏，求您——”

“不要在這裏，不要在這個房子裏，先生，我知道一個旅館……”

“他媽的臭表子！”

“啪”地一聲脆響，一個沙啞的男聲突然爆喝出來。

“老子願意在哪裏就在哪裏，怎麽？這房子裏還有其他人？”

“沒有、沒有——”母親忙不叠地否認，哆哆嗦嗦地，“就是，我今天不太方便——”

“是嗎——？”

那個粗噶的男聲大著舌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之後，客廳的燈突然大亮，悄無聲息地從門縫裏望過去的小姑娘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

“那是……？哈代你這表子，你居然有女兒？呵……女兒啊，和你長得挺像嘛？”

男人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拉長，帶著一股粘稠的惡意。

“不、不——”

客廳裏面，倒在地上的母親突然猛地暴起，一把撲到男人的背後，抱住這人的腰，瘋了一般地尖叫起來：

“朵拉快跑！朵拉！別管我快跑！快啊啊啊！！”

又是一聲轟鳴的雷聲。

閃電劈下，映照出男人尤為猙獰的臉，恍如惡鬼。

在男人一腳踢開母親撲過來之前，小女孩靈活地從男人的大手之下竄了出去，憑借著矮小的個頭和對屋子的熟悉，硬是沒讓男人抓住。

整個屋子裏頓時響起了男人惱羞成怒的咒罵聲，他把所有的家具都掀翻了，花瓶壁畫杯碟全都被砸在了地上。

“朵拉開門！跑！”

母親再度撲過來緊緊地抱住男人，這一回，無論男人怎麽揍她，她都沒有放手。

在女人的尖利命令下，小姑娘沒有按照媽媽說的那樣直接開門逃跑——因為她知道，只要她跑了，媽媽就活不了了。

不假思索地，她飛快地跑到了廚房，拿出了家裏最尖利的那邊刀，趁著男人正把注意力放在母親身上的時候，朝著男人的後腰處紮了過去。

這一刀紮中了，鮮血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但是，八歲小孩的力氣終究太小，男人在吃痛的瞬間就折返回頭，握住了那把刀，一巴掌就把小姑娘給打飛了出去。

“他媽的！小兔崽子！滾開！”

天旋地轉之際，小女孩的耳邊嗡嗡作響，整張臉都火辣辣的痛，在重重地倒地之後，有溫熱的液體從額頭和耳朵裏流出來。

耳邊再度傳來了母親的尖叫聲和男人的罵聲。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疼痛蔓延開來，她只覺得腹部遭到了接連的重踹，肚子越來越痛，越來越痛……越發難以忍耐，越發地呼吸困難。

“媽媽……”

劇痛之中，小姑娘艱難地睜開眼，看見那個罵罵咧咧的男人一把把母親掀開，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擡起腳，怒氣沖沖地朝著她的臉踩了下來。

——這是八歲那年的夜晚，尤朵拉.哈代最後的記憶。

事到如今，那個夜晚的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從這裏開始，所有的回憶畫面全部中斷，什麽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