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嫡姐15

有了陶大舅的支持,陶老太太再不同意,也不行了。

但她畢竟是生氣,好些日子不肯見於寒舟。於寒舟便自己做了點心,燒了菜,叫丫鬟給她端去,有時候會夾帶一張紙箋,上面寫兩句軟話,或者畫個鬼臉。於是,丫鬟們總能看見老太太或氣或笑或罵,然而勸她,她又不肯見人。

於晚舟死了,死於疾病,臉都花了,面目全非。她畢竟是姓於,“屍身”運回於家,由於家發葬。

對於這個從小住在陶家的女孩兒,於家人的感情並不很深,掉了場淚,就算了。

消息傳到李允耳中,頓時快馬加鞭趕過來,闖入於家,來到靈堂,看著白幡和棺槨,怔怔的,滿臉不敢置信。

“不可能,怎麽會,我還沒……”他喃喃。

於家的人不認得他,只有於晚晴見過他一面,見家人要趕他,忙攔住,低聲說出他的身份。於家人不敢再趕他,又想著人都死了,不管生前有什麽,既然他願意待在靈堂,便讓他待著。

所有人都退下,只余李允一個人留在靈堂裏。

於晚晴同他有過一面之緣,還曾經借他地方藏身,此時便提了燈,推開門進去,安慰他:“人已經去了,世子請節哀。”

李允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她:“節哀?”

他看著她眼中只有假惺惺的難過,眼底絲毫悲慟都沒有,不禁冷笑:“你倒是一點也不哀。”

於晚晴被他刺了一句,愣了一下,並不生氣,跪在蒲團上,望著棺槨說道:“我與姐姐親近的時日雖少,但她病逝,我也是很難過的。”

她低下頭,面上一片哀意。

李允只覺得索然,她根本不了解她,又豈會為她難過?

他想起那人,從最初借水的驕傲自持,到後來打散他頭發的膽大包天,再到青樓抱著女子坐在腿上的從容。

她是他見過最不同的女子。

她甚至稱不上是女子。他所見過的女子,哪怕許多男子,也沒有她的勇氣和本事。她就那麽從少年的背後躍起,利落果決地擊殺朝廷要犯,如同最精銳的獵手,收割獵物如探囊取物。

這樣的人,年紀輕輕就病逝,實在是上天不長眼。

他心中悶悶地痛,他還有些話未對她說,還沒有來得及說,他還沒有醞釀好勇氣開口,她就不在了。

他無比痛恨自己的猶豫和矜持,他為什麽放不下面子?如今,他便是想說,也沒有人聽了。

旁邊,於晚晴在低聲說著話,悼念僅有的姐妹情誼,祝她來世安好,李允一句也聽不下去,起身走了。

他想,陶直一定不會這麽假惺惺地說話。

他騎馬往陶家行去。

到達陶家的時候,已是深夜。他爬墻進去,找到陶直的院子,來到陶直的窗外。

陶直還沒睡,窗子上映出燈光,他正要敲窗,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屋裏響起:“船上不必帶太多人,畢竟是頭一回行駛這麽遠,但船一定要打造結實,否則極容易被風浪摧毀……”

聲音低柔而沉靜,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聲線雖然不算剛硬,卻因為缺失了女子獨有的軟噥,而叫人認為是一名少年。

是她!李允心中砰砰急跳起來!剛剛舉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一瞬間,後背上唰的爬起了冷汗,被凜冬夜裏的風吹著,一股激靈靈的冷意爬到頭頂,令他清醒萬分!

她不是……病逝了嗎?

等不及敲門,一把推開窗子!

“呼”的一下,寒風灌入,在屋中討論冰消雪融後出海的陶直和於寒舟,一齊往窗子看去。就見李允跳窗進來,直愣愣地站在那裏,渾身冒著傻氣。

“關窗!”陶直愣了一下,隨即沒好氣地道。

李允直勾勾看著於寒舟,面上有喜,有悲,對陶直的話充耳不聞。陶直額角突突地跳,不得不走過去關窗。

“世子爺,這麽晚了,有何貴幹?”陶直冷冷道。

自從在朝廷要犯的手中救出李允,後來他們又見過幾回,李允的態度比從前好了不少,至少不傲慢了,還送了謝禮。但陶直沒收,他對他沒好印象,他逼著於寒舟去青樓,還要她親一個女子才肯罷休,他對李允厭惡到了極點。

“她,她沒死!”李允本來想對於寒舟說“你,沒死”,但話到嘴邊,忽然不敢了,匆忙看向陶直說道。

陶直頓時猜到他的來意,心想他到底有點良心,記得救命恩人,便道:“於晚舟病逝了,陶備沒有。”

李允聽了他這話,腦筋轉動幾圈,也明白過來了。

這幾日,他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聽聞她病逝的震驚和不敢置信,見到她棺槨的悲慟和懊悔,親眼見到她還活著的驚喜,讓他一時間心潮起伏,竟然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腳下發飄,他扶著桌子走到椅子上坐下,擡頭看著於寒舟。她此刻仍是男子打扮,但是燈光將她刻意濃化的眉眼柔軟下來幾分,狹長鳳眼看起來也不那麽淩厲了,竟有絲絲嫵媚。漸漸的,胸腔裏又撲通撲通急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