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次日,有人把海棠送了回來。

海棠被丟棄在荒山,幾乎被野狗叼了去,幸好謝楚河的部下能幹,沿著山路左右篩了好幾遍,才終於把她找了回來,饒是如此,因她的兩只手被綁著,又在野外凍了一夜,幾乎廢掉了。

蘇意卿這下是真心實意地哭了,她覺得自己不好,總帶累身邊的人受苦,心裏極是難受。反過來還要白茶和海棠哄了她半天。

就是蘇意卿的那張琴,慌亂中不知道被遺失到哪裏去了,再也尋不回來。

故而,隔了一天,不知道是誰,給蘇意卿送了一樣東西過來,用綢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蘇意卿把侍女和嬤嬤都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偷偷地躲在房中,把那綢緞一層一層地打開,果不其然,裏面是一張琴。

那琴造型古樸,琴身玄黑若墨玉,隱隱泛著幽綠,叩之有金石之聲,背面龍池上以小篆刻“九霄環佩”四字,蘇意卿撥了一下琴弦,弦聲秀美且醇厚,余音繞梁不絕。

蘇意卿是琴藝高手,自然看得出這張琴的貴重之處,她摸了又摸,簡直愛不釋手。

她帶著近乎虔誠的心情凈了手,焚起了一爐沉水木香,那香氣若山間松柏,行到水雲處,裊裊杳杳。她端坐下來,挑動琴弦,奏了一曲“璇璣引”。

琴聲清越高遠,伴著香氣繚繞,譬如流水蔓延,於無聲處沉浸。

芍藥在外間聽著,輕聲對白茶道:“我看姑娘這琴藝又精進了。”

白茶唯恐驚動了那琴聲,只敢小聲笑:“你哪裏懂什麽琴呢?”

芍藥認真地道:“我固然不懂,但聽著姑娘的琴聲,我覺得心裏說不出的舒暢,今天早上我妹子打翻了我的粉盒,這會兒我都不覺得生氣了。”

白茶抿著嘴笑,倚在欄杆上,聽那琴音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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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的時候,朱太傅的夫人生辰,本來她生性簡樸,每年生辰都未曾張揚,今年卻下了一些帖子給京都中的宗室並高官夫人,邀她們前來赴宴。

朱太傅如今雖已不在內閣掌實權,但他在官場上數十年,名聲極盛,門生故交更是不知凡幾,故而,便是沒收到帖子的人家也想法設法都要上門拜賀。

蘇老夫人並溫氏、崔氏也收到了帖子。

過來送帖子的是個體面的老嬤嬤,她笑著對蘇老夫人說:“我家老太太年紀大了,特別喜歡那些個年輕鮮嫩的小姑娘家,府上的姑娘要是得空,不妨一起過去玩耍。”

蘇家就三個姑娘,三姑娘已經外嫁到錫寧,五姑娘上月剛剛入了東宮,如今家裏只留了六姑娘蘇意卿。

蘇老夫人心領神會:“既如此,我家的孫女兒就一起過去給朱夫人拜壽了。”

老嬤嬤笑著走了。

蘇老夫人卻皺眉,叫了溫氏過來說起這個,道:“那天晚上卿卿的事情,我們已經專程過去拜謝過朱家了,但我總覺得她們還有別的意思在裏面,這事情你怎麽看?”

溫氏想了一想,臉上就有點兒變色:“聽說朱家早年和謝夫人很有些交情,故而那次才幫了卿卿,我想著不妙,難不成……那個謝楚河對我們家卿卿有意思?”

她越說越覺得心驚,忍不住拍腿,“那可糟糕,難怪他會趕去救卿卿,莫非真是卿卿說的那樣,見卿卿生得美貌,對她一見生情了?不成,絕對不成!”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溫氏只告訴了蘇明嶽和蘇老夫人,這兩人都是真心疼愛的蘇意卿的,只有更加憐惜她。

蘇老夫人倒是鎮定:“你慌什麽,我們家老大和老二都是朝廷大員,若我們不點頭,誰能強壓著,人家沒露一點口風,你自己倒急得和什麽似的。且去看看再說吧。”

溫氏愁眉苦臉的,只好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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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太傅府大門敞開,人流絡繹不絕,各家夫人們的馬車排得老長,太傅府的管事們也是能幹,有條不紊地招呼安排著,只見一派熱鬧、沒有一絲兒忙亂。

蘇意卿在這種場合分外乖巧,垂首斂眉,跟著自家長輩進去。

管事先引著來賓去正堂給老壽星道了聲賀,呈上壽禮,略寒暄了兩句。

朱老夫人穿著松鶴團壽的錦緞袍裙坐在那裏,顯得端莊又和氣,她待蘇家的幾個女眷也沒有與其他人不同的樣子。

溫氏心裏松了一口氣。

少頃,管事的就領著眾位夫人退出來到外頭花園子裏坐著了。

三月裏頭,春光正好,粉粉白白的蝴蝶在花間來去飛舞,官眷夫人們大多是舊識,彼此說說笑笑著。也有人帶了家中的姑娘過來,嬌聲軟語的,和著春色微熏。

溫氏剛剛坐了下來,就看見淮安侯府的蕭夫人正在那邊,她的兩個女兒一左一右地在她身側。溫氏的臉色就變了,憤怒地盯著蕭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