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說實在的,被小娘子這麽摔碗一吼,見慣了達官貴人,從不怯場的李媽媽竟然不覺心裏微微一顫,只覺得平日裏溫婉的小娘子,竟然可以這麽兇……

話既然出口了,剩下的就好辦了。李媽媽秉承著早死早超生的心思,硬邦邦繼續道:“夫人失憶前曾與他相交過一段時間,夫人可曾想起些?”

眠棠如同被按住了穴位一般,聯想起自己先前的夢境,竟然有些啞口無言。可她不相信自己失憶前竟然這般不守婦道,放著好好的俊逸夫君不守,卻跟那個癆鬼樣的公子廝混!

這……這,難道她先前也摔壞了腦子,當真是分不清璞玉瓦片了?

於是她忍不住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夫君,夫君他可知?”

眠棠失神的樣子也是太楚楚可憐了,李媽媽的硬心腸耗費得差不多,便軟下話語寬慰道:“放你,東家都知道,他跟奴家說了,會寬待原諒你的。”

這話是事實。

王爺曾經跟她說過,待得仰山反賊事罷,那北街的宅院會賞給這個孤苦無依的失節女子的。可見王爺到底是寬宏之人,看柳眠棠本性賢淑,是個苦命的女人,便給了她一個歸處,也算是多舛的命運有了些許轉機。

可是柳眠棠聽聞了崔九知道的話,整個人都往椅子上一倒。

有那麽一瞬間,她全明白了,為何自己當初剛醒來時,李媽媽總是對著自己黑臉,滿眼的厭棄之色。而夫君總是跟自己有禮卻透著生疏,就算同睡一床,也絕不越雷池半步。

原來……竟然是他們夫妻早有罅隙,而她竟然琵琶別抱,給夫君戴了頂大大的綠冠!

想到自己失憶前這麽的不懂事情,眠棠都懊喪極了,恨不得揪住那時的自己,狠狠打上幾耳光。

難道是因為夫君久在外面求學訪友,不在家中,她才起了寂寞心思,受了輕浮男子的撩撥,一時心志不堅,犯下了大錯?

想到今日那個叫子瑜的男子,竟敢貿貿然出現在夫君面前,公然挑釁,送個狗屁的彩頭給自己,眠棠羞憤氣憤極了!

哪家的浪蕩公子?這是要騎在她夫君的頭上拉屎嗎!

眠棠接下來又要繼續追問李媽媽自己當初犯錯細節,李媽媽又被問得直了眼兒,覺得自己死後,可能要因為撒謊太多,被投入拔舌地獄……

她只能黑臉又給眠棠盛了一碗甜湯,道:“那等背人的事情,老奴怎麽知道?還要夫人你自己細想才行……好好想,想到了什麽,記得跟東家說就是了。”

眠棠覺得李媽媽說話糊塗,她就算真想起了自己的錯事又如何與相公說?難道要在相公的傷口上撒一把粗鹽嗎?

如今,她滿心想的都是:她對不住相公!

至於跟病鬼公子的前塵,也因為愧疚,一概連想都懶得想了。

李媽媽和相公雖然因為她生病失憶了,而待她如常,並將醜事遮掩了這麽久,可她如何能假裝坦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呢?

於是當崔九在飯堂吃過飯時,再入屋內,便看見原本該臥床休息的小娘子,再次撿拾起夫妻大禮,深深屈膝,雙手擺放得端正,恭謹地問:“官人今日走得乏了,要不要奴家給官人捏一捏腿腳,松一松筋骨?”

崔行舟微微挑眉,柳娘子許久不曾禮數這麽周全到位了。

也許是到了靈泉鎮後,他來北街來得太勤,讓這小娘子自覺跟他熟稔了,日子久了,多了親切,但也就懈怠了禮數。

今日,不知這位柳娘子究竟是怎麽了,再次搞起了舉案齊眉,以夫為天的那一套。

“不必了,今晚有朋友邀約,去秉燭下棋,你先睡吧,我一會就出去了。”

可他剛一婉拒,柳小娘子竟然急紅了眼圈:“夫君,你若嫌棄我,便丟給我一紙休書,我自不會煩你,不然這般慢刀子割肉,你我都不好過!”

崔行舟雖然吩咐了李媽媽試探一二,卻並不是知李媽媽方才說了什麽,看著眠棠哭得眼睛紅腫的架勢,微微蹙眉,低聲道:“你在說什麽?”

柳眠棠咬了咬牙,說了李媽媽告知她的話。

她的性子向來暢快,雖然夫君是難得的如意郎君,可自己對不住他在先,憑什麽叫夫君看著自己腌臜,成天避著,鬧得有家不能回?

若真是她的錯,他休了她也是應當的!

崔行舟聽了,微微蹙眉,可也倒說不出李媽媽什麽錯處來。

李媽媽為了激起這小娘子關於陸文的回憶,將那陸文說成是她的姘頭,與事實差不太多。

然而話到崔九的嘴邊,微微頓了一下後,便改了樣子:“是他圖謀不軌,幾次引誘著你,你並未與他苟且……”

李媽媽雖然說得是事實,說得也未免太難聽了!若是個禁不住事兒的女子,驟然聽聞自己曾經做過這等醜事,豈不是要羞憤撞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