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過趙糧官看到好友與眠棠一起從窗戶裏探出頭看他時,心裏的油醋鋪子真是翻了架子。

當初他聽聞崔行舟開拔西北時,雖然也掛心好友安危,但擔心之余,也分神做了些其他事情。

比如說,他興沖沖地去了北街小院,準備接手照拂被丟棄在鎮子裏的柳娘子。

哪知那宅院裏空空如也。趙泉心裏也變得空落落的。

仔細詢問下來,他才知道原來柳娘子去追趕從軍的崔九去了。

這下子趙泉有些理不順“崔九假相公”這一出戲是進行到哪裏了。難道……柳娘子發現了崔九其實就是淮陽王,卻又因為被他騙色而心有不甘,徑直追攆了過去?

趙泉從來不認為崔行舟能把柳眠棠能擡入府中。淮陽王這廝清醒理智得很,絕對幹不出被美色沖擊得頭腦混沌,利令智昏的事情。

他頂多就是見色起意,玩弄一下而已。

如今小娘子這般癡情,若是追攆上去癡纏不放,惹了崔行舟的厭煩,被他言語傷害,又或者捆了落罪可如何是好?

趙侯爺可是記得,崔行舟以前提到如何處置柳眠棠時,那冷酷的語氣跟碾死一只螻蟻差不多啊!

抱著這般心懸佳人的心思,趙泉格外賣力地籌措糧食,希望到時候自己替娘子求情時,崔九能給些薄面不是?

可他萬萬沒想到北街宅院假夫妻的恩愛竟然一路纏綿到了西北的破院子裏。

當崔九穿著一身千夫長的半舊軍服出來時,趙泉胸口的郁氣差點憋悶得沒提上來,一會容了功夫,他當真要問問崔九——這天天扮上演著堂會,累不累啊?

不過崔九看好友送糧親自趕來,倒是露出了真心的笑意,拉著眠棠的手一起走出來說道:“就你的鼻子靈,居然聞到這裏,莫如,去打些西北的燒刀子酒來,我與嘉魚今日不醉不歸。”

眠棠雖然對趙神醫觀感不佳,可是看他也是軍服在身,應該跟自己的夫君一樣,國難之時毅然從軍。

從這點看,趙泉雖然平日吊兒郎當,有敗家子的嫌疑,但是骨子裏也是熱血男兒,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所以眠棠對於趙神醫也略微改觀了些,見夫君招呼他吃酒,便叫李媽媽再多準備些炒菜,熱湯,配著烤肉下酒吃。

只是趙泉這酒喝得有些窩心,斜眼看著崔九的舊軍服,上下打量了一番,問:“兄台這番立功了吧?不知道淮陽王得怎麽嘉許兄台,提拔個什麽官兒當當?不然一個苦哈哈的千夫長軍餉不多,豈不是要苦了內眷妻子?”

崔行舟看他講著怪話,不由得擡眼笑裏帶著深意道:“眠棠肯千裏隨軍,將生死置之度外,豈會在乎我官職尊卑,她既然有這份真情,我日後自然不會辜負她,許她一世繁華……”

這話裏的意思明顯,大約是我去了鬼門關,卿卿佳人都生死相隨,難道我是王爺她就不跟我了?而且我以後肯定給她富貴榮華,不勞嘉魚兄鹹吃蘿蔔淡操心了!

聽出了崔行舟的話外之音,趙泉頓時如喪考妣,有些如他的佛堂夫人看空一切之感。

是啊,雖然崔行舟從頭到位蒙騙了柳眠棠。可是崔九那廝的好皮囊在那擺著呢!若不知他寡淡的性情,光是這般倜儻而優雅的模樣,就迷死那些個花季裏的女子。

更何況崔行舟又不是窮小子強裝少爺去騙女人來睡,一旦顯露淮陽王的身份,哪個女子肯舍棄這等滔天富貴?

柳眠棠到底是年輕的小姑娘,可能都不需要什麽榮華富貴,只愛極了崔九這徒有其表的俊帥模樣。不然的話,她為何被蒙在鼓裏還不顧危險,自己一路追隨到西北這等蠻荒之地來了?

反觀他的那些個妻妾,一個個簡直讓人沒法說。

聽聞他要去西北時,正妻念了一句“阿彌托佛”,表示會給夫君誦經祈福,日夜不斷。

而那些美妾們倒是一個個哭得肝腸寸斷,可問起哪個願意一路隨他去西北時,個個都身子不爽利,不是感染了風寒,就是舊疾復發,承受不住舟車勞頓……

如此對比之後,趙泉突然覺得他人生了無生趣,無比的空曠寂寞。

敢問他到底是哪一點比崔行舟差?為何這等有情有義的小娘子卻不愛他呢?

如此想來,除非崔行舟不幸戰死,他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他的遺孀,不然的話,此生都與柳娘子無緣了……

趙泉也是藏不住話的,幾杯燒刀子酒下肚,就淚眼婆娑地拉著好友的手,讓他放心身後事情,盡可一心為國捐軀,以後眠棠自有他來照顧……

只聽得崔行舟直皺眉頭,若不是念在彼此情誼,趙侯爺張嘴閉嘴盼著人死,當真是找打呢!

這邊一對至交之情,喝得有些岌岌可危。

而眠棠那邊,卻吃得愜意無比。

礙著有趙泉外男,她並沒有沒有跟夫君同桌,只在隔壁的偏間裏自己單開一張小桌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