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眠棠隨手拾起一封書信,看了看。

這些都是崔行舟帶著李光才,和一群文書們細細翻檢過的,她這個半吊子也就沒有必要再細看探究了。

所以她舍棄了文書,轉而看向其它的物件。

崔行舟也知道在文書裏找不出什麽了,若有所思地指了指裝滿畫軸的一個大瓷壇子道:“看來這位鷹司寺大將還是附庸風雅之人,特別喜歡收集山水畫。”

眠棠聽了,走了過去,伸手抽出了一幅,緩緩展開了畫卷。

這副畫的意境倒也甚美,乃是大燕境內有名的岱山。浮雲繚繞,一派危峰兀立之勢。不過並非名家之作,署名只有“嵬先生”的印章。

可是眠棠卻皺緊眉頭細細看了一遍,又接連抽出了壇子裏另外幾幅畫,然後將它們逐個鋪展開來。

崔行舟知道她在鑒賞畫作上,有著獨特的嗅覺。

要知道她當初跟趙嘉魚爭搶恨筆居士去自家瓷鋪子畫盤子時,可是慧眼獨具,發現了畫作裏,蜻蜓眼睛暗藏仕女的玄機,爭搶了鎮南侯的風頭,將趙嘉魚氣得著實不輕呢!

不過這些畫作裏,難道也如恨筆居士陳先生那般,在豆粒大的畫紙中有另一番天地嗎?

就在這時,柳眠棠指了指畫上赭紅色的一處山石道:“你看是不是這幾幅畫作裏,每一處都有這星星點點的紅色山石?”

崔行舟凝神看去,果然這幾幅畫作都有赭紅色的山石。不過因為都是署名為“嵬先生”的畫匠所畫,畫者相同,風格難免相類,那幾處巖石並不顯眼,也看不出什麽異常。

可是眠棠卻湊近了細看,然後揮手叫崔行舟給她拿來筆和白紙。

崔行舟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幹脆也學了她,盤腿坐在地上,替她磨墨鋪紙。

而柳眠棠則細細地看著那些畫的日期,重新排布好順序之後,將紅色巖石的部分一點點地拓印了下來。

當幾幅畫作的紅色巖石聚合到一處時,便會發現,這些石頭連在了一處,如同孩童玩的七巧板一般,嚴絲合縫。而且……那些巖石上的紋路也漸漸連出了輪廓――那是一幅火炮的內部結構圖。

崔行舟眼看著柳眠棠變戲法一般拓印出了畫作裏的秘密,不由得騰地站起了身來。

“你是如何發現的?”一般人若是不知內裏蹊蹺,是絕對聯想不到用這種法子拼湊巖石的。

眠棠擡頭看著他道:“以前在仰山上時……我曾經在劉淯的書房裏看過類似的畫。”

劉淯是是個喜歡書畫的人,所以書房的墻壁上掛滿了許多名家之作。

而像這類名不見經傳之人的畫作能占一席之地,就顯得有些特別的了。

“這種辨畫的方法,是劉淯當時教給我的,只不過那時他的畫裏隱藏的並非巖石,而是飛鳥……飛鳥眼睛裏是你糧草的運輸的路線圖……這些畫作都是劉淯派人在山下鎮裏的畫店買的,誰也不會留意,就算被官兵查到,若是不知玄機,也看不出什麽來。不過我也不知這人為誰……不過照畫風來看,雖然略微有不同,卻很相似……想來劉淯知道畫者是誰,你若想知道,回京的時候,問問他就是了。”

崔行舟聽到這裏,眼皮都微微一蹦。

與仰山開戰之初,他的子弟兵的確折損了不少糧草。當時他就疑心出了內奸,與仰山賊子裏通外合,斷了糧草後路。

於是後來他親自指揮圍剿仰山時,也順便整頓了下內務,將所有的糧草官一律換下,又加蓋了幾處障眼糧倉,才算是止了消息的外泄。

萬歲曾經也收過這樣的畫?那麽他可也認識作畫的“山鬼”?又或者暗中與鷹司寺勾結的會是萬歲?

想到這,崔行舟眉眼間的都噙滿寒霜。

他本以為劉淯在民間顛沛流離,當懂民間疾苦。可若是劉淯為了除掉他,而如此煞費苦心,甚至利用倭人借刀殺人的話,那也太不堪了!

如今事情還沒有定論,他不願意下往下深想,將大燕的九五至尊想得太過不堪。

只是一時間,腦子裏浮現著許多的淩亂的線頭,需要慢慢一一梳理對齊……

不過,他倒是淡淡糾正陸大當家的一件事情,:“他如今已經貴為九五至尊,你不可再直呼他的名姓。”

當初因為他吃醋,眠棠便哄著他,直說絕不再提劉淯的名字。可是現在,女山匪陸文剛剛冒將出來,重現江湖,說起話,也是肆無忌憚。

崔行舟少不得要糾正一下她,免得被有心人聽了做文章。

柳眠棠卻灑脫一笑:“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如今已經是幾年過去,一切都不似從前了,得道的也早成仙了。”

說完,她便起身,想要回轉,可是走幾步,見崔行舟依舊不動,只靠著桌子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眠棠便又回去拉著他的手,將他拽回到了寢室裏去,然後兩人相擁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