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遊艇的一樓是一間小起居室和一個帶著衛生間的臥室,十分精美華麗。

生死攸關之際,任勤勤無心欣賞這裏的裝修。不過說來也奇怪,這裏沒有樓上那麽顛簸,連海浪風雨聲都顯得弱了許多。

任勤勤抱著弟弟縮在寬大的沙發上,裹著一張毯子,思緒飛去老遠。

沈大伯的人抓不到沈鐸和她,會不會去為難王英和惠姨?幸好她把弟弟帶出來了,不然落在沈大伯手裏,就是個肉嘟嘟的人質。

至於脫險後又該怎麽辦,任勤勤倒是不擔心的。她對樓上那個男人有一種盲目卻又堅定的信任,覺得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旁人無需操心。

就好比此刻,小船疾馳在驚濤駭浪的大海中有多危險,任勤勤就算沒航海經驗,也能估計出個一二。可是她心底就是知道,只要有沈鐸在,他們就會化險為夷。

沈鐸一定會駕駛著這艘船,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危機似乎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隔絕在了船艙外。任勤勤摟著弟弟,蜷在沙發裏睡著了。

夢裏,任勤勤在爬樓梯。

四野一片空曠,她仿佛置身半空中,腳下的樓梯潔白如玉。她一階階往上走著,緊追著上方一個身影。

那少年清瘦高挑,背脊筆挺,穿著杏外的制服,正是徐明廷。

任勤勤加快了腳步,想追上去。

可等走近了,卻又發現那背影變了。

變得更高更挺拔,變為了成年男子的體魄。白衣黑褲,步履穩健,短發在風中飄揚。

任勤勤發覺自己正緊跟在沈鐸的身後,冒著風雨,走在漆黑無邊的暗夜中。

前無盡頭,後無來路,混沌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們也並未交談。

沈鐸大步朝前,如一支離弦不悔的箭。任勤勤緊隨其後,像是一名忠實的信徒。

任勤勤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哪怕父親沒有去世,哪怕母親的愛沒有被弟弟占據,她也從未感受到這種安全感。

她終於不再一個人踽踽獨行。暗夜長路,風雨無阻,她終於有了一個同伴。

“勤勤?”

任勤勤醒了過來,臉上還帶著愉悅的笑。

沈鐸正坐在她身邊,看上去心情也不錯,笑著問:“夢到什麽了,這麽開心?”

“夢到你和我一起走路。”任勤勤說。

“一起走路有什麽開心的?”沈鐸又笑了一下。

任勤勤知道這男人生得很俊美,沒想他笑起來竟然有點少年氣,比往日那張臭臉親切了百倍。

窗外還是一片黑暗,船卻恢復了平靜,他們應當是脫險了。任勤勤更開心了,和沈鐸對視著傻笑。

就這時,一個蠕動的東西從眼角視線裏冒了出來。

一根巨大的章魚觸須從黑暗中伸出來,攀在了船窗上!

“沈鐸!”任勤勤登時嚇傻了。

沈鐸不為所動,依舊望著任勤勤微笑。

又一根,第三根!越來越多的觸須伸了過來,攀在窗戶上,甲板上,船被拖得不住晃動。

任勤勤嚇得三魂七魄紛紛飛上天花板,張牙舞爪地比劃:“沈鐸,有海怪!有大章魚怪!”

“你在說什麽呢?”沈鐸笑眯眯。

娘的你怎麽這個時候突然睜眼瞎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哢嚓一聲玻璃碎裂聲,一根章魚觸須破窗而入,將沈鐸一卷,拖了出去——

“啪——”

臉上不輕不重地挨了一巴掌,任勤勤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視線被沈鐸居高臨下的一張臭臉給占據了大半。男人眉心裏那條縫差一點也睜開,湊齊三只眼睛一齊狠狠瞪她。

看到了這張臭臉,任勤勤頓時確認自己是真的醒過來了。

“醒啦?”沈鐸陰陽怪氣地冷笑,“咋呼得衛星上都能聽到了。夢到什麽啦?”

任勤勤一骨碌爬起來,心有余悸,遍身冷汗。

窗外是黑夜,船平平穩穩,同夢裏一般無二,只是少了一頭揮舞觸須的大海怪。

“夢到……你被章魚怪抓走了……”任勤勤老實說。

沈鐸嘴角好一陣抽搐,幾次都想說點什麽,又覺得沒有什麽話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老了。他心想。章魚怪是什麽鬼?

好在小沈鈞嗚哇一聲哭,打破了冷場。

“八成是尿了。”任勤勤將碎發撩到耳後,把弟弟抱過來,解開了繈褓。

小沈鈞沒尿,但是拉了一泡熱烘烘的粑粑。

王英對兒子的愛在這個時候體現得淋漓盡致。她竟然在繈褓裏還塞了兩包紙尿褲,實在是周到。

任勤勤手腳麻利地給弟弟脫了紙尿褲,然後把孩子抱著往沈鐸手上一遞。

“麻煩抱一下。我去衛生間拿塊濕帕子,得給他擦屁屁。”

沈鐸像抱著一個橄欖球似的舉著小弟,渾身中了咒語似地僵著。

這對年齡差了二十四歲的兄弟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一臉無語。奶娃娃嗯嗯呀呀,不大舒服地蹬著小肥腿兒,癟著嘴好像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