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4/4頁)

那石桌就在泳池邊的花房裏,方正而厚重,古樸無奇,任勤勤過去幾乎沒留意過它。

今日仔細打量,發現石桌顏色紋路確實比較特別,許多地方在陽光的照射下透露溫潤的綠色。

惠姨說:“老太爺——就是小鐸的爺爺,早年在緬甸賭石,買了一塊大料回來。切到一半,看色澤好,舍不得繼續切分,幹脆做成了一張茶桌。”

任勤勤遲了兩拍才明白過來:這一整張石桌就是一塊寶玉!

“這個……值多少錢?”任勤勤哆嗦著問。

惠姨笑而不答。

不是賣關子,而是這東西是無價之寶。

惠姨又說:“家裏還有一尊玉觀音,半個人高,用一整塊羊脂白玉雕出來的,邊角料都還做了兩套首飾呢。”

而這麽名貴的玉桌,也不過隨意地擺放在花房的角落裏。

任勤勤突然生出惶恐之意。她究竟闖入了一個怎樣的奢華世界?

*

沈鐸從應酬席上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宜園燈火半熄,只余一片夜蟲聲。

沈鐸已十分疲倦,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在引導著他。他來到了屋側的花房,推門而入。

燈下,任勤勤坐在那張玉石桌上,正全神貫注地伏案書寫。

沈鐸在桌邊坐下時,任勤勤才反應過來。

薄薄的煙酒氣飄入任勤勤的鼻端,男人眉宇間有著淺淡的倦色,削弱了冷硬之氣,添了幾分可憐之情。

任勤勤心裏不經意地抽疼了一下。

“這麽晚了還在用功?”沈鐸隨手翻了一下書,發現那是一本《初級法語》。

“我打算進大學後選修法語課,現在先自學點入門的基礎。”任勤勤說著,愛不釋手地摸著桌子,“在這張桌子上做題,感覺靈氣十足,能日進千裏呢。”

“看來惠姨給你科普了不少知識呢。”沈鐸笑了笑,“白玉為堂金作馬又怎麽樣?兒孫不成材,轉眼就能敗得精光。”

“可多得是躺在祖產上吃喝一輩子的二世祖。”

“二世祖能躺吃,三世祖呢,四世祖呢?”沈鐸問,“到最後,王謝堂前燕,還不是得飛入尋常百姓家。和沈家一起發家的有好幾家人呢,現在也只剩沈家和另外一家的產業還在。爺爺坐勞斯萊斯幻影,孫子在車行靠抽傭金度日。”

任勤勤一臉若有所思。

“怎麽?”沈鐸問,“覺得你有點不安,出了什麽事了?”

這男人年紀輕輕的,怎麽生了一雙火眼金睛?

任勤勤苦笑:“今天我才突然明白,你之前為什麽擔心我會迷失在這裏,找不到自己的路。”

沈鐸沒有出聲。

“你們的世界太豐富多彩了。普通人畢生追求的一切,在這裏都有。最關鍵是,只需要討得你們的歡心,哪怕只從指縫中落下來一點點,都足夠吃撐。在這樣的誘惑下,個人的奮鬥真的顯得很蒼白無力。”

沈鐸無聲地輕笑。

“你過去一定見過很多那種人吧?”任勤勤說,“就像依附在船底的藤壺,靠著你們生活。也許在你眼裏,我和我媽本來也是這樣的人。”

“你媽算不上不勞而獲。”沈鐸說,“至少,我爸生命最後這一年過得很快樂。他一直很孤單,英姐陪伴了他,讓他感覺到了家庭的溫暖。小弟也是我爸最後的安慰。至於你。你都已經看到捷徑了,為什麽在自學法語?”

任勤勤半垂著眼簾,睫毛濃長,更襯得目光悠遠。

“為了提醒自己吧。就像進森林的人會在樹幹上留下記號一樣,返程的時候才找得到路。”

讀書,是任勤勤用來擺脫出身的最原始也是最直接的方法。讀書就是一盞警示燈,能提醒她初衷,讓她清醒過來。

“一張玉桌,讓你悟出來不少東西。”沈鐸說。

花房裏花草繁茂,南方溫暖濕潤的氣候讓蘭花瘋長。任勤勤的身後,一串串雪白的蝴蝶蘭沉甸甸地垂著。

少女面孔皎潔,一雙閃著碎鉆晶光的眼睛,濃密的黑發亂糟糟地一把紮起來。如此地樸質未琢。

“早點休息。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沈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