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ie……”沈鐸聲情並茂地擡起了手。

任勤勤記住了只言片語,飛快在手機裏搜索。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搜索結果一長串,都指路莎士比亞的詩《我可否將你比作一個夏日》。

沈鐸轉頭盯住了任勤勤,等她接下句。

任勤勤生怕他開啟懲罰模式,再吐自己一身,趕緊照著手機磕磕巴巴地念。

“那啥……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dim……”

天知道這個單詞怎麽念!

好在沈鐸也不大計較細節上的瑕疵,他復望向窗外茫茫夜色,搖頭晃腦地把全詩給背完了。

任勤勤長籲了一口氣。

“好詩,好詩。”任勤勤拉起了沈鐸的手,哄道,“來,去床上躺著吧。”

沈鐸斜睨著她,一臉倨傲。

任勤勤也佩服自己居然能和這男人心有靈犀,咬著呀加了一個稱謂:“Sir?”

沈鐸滿意了,乖乖回了床上。

*

他洗過的黑發柔軟地垂在額頭上,有幾縷甚至有點擋眼睛。此刻的沈鐸,整個人都是孩子氣的。溫暖的燈光柔化了他的棱角,發燒讓他的面孔不再淩厲。

床不高,任勤勤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你睡一下吧。”她不自覺放柔了嗓音,像在哄孩子,“雨夜正適合睡覺。明天醒來,燒就退了。”

沈鐸注視著任勤勤,說:“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謝天謝地,終於回到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中來了。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任勤勤接上,“沈鐸,你為什麽這麽喜歡背詩詞?”

“你的問題真多。”沈鐸說。

任勤勤說:“我想了解你唄。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的導師。我在你面前是一本攤開的書,可你對於我來說,就像腳下這一座迷霧繚繞的城。”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沈鐸再出一題,“你接上了,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任勤勤忍俊不禁:“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放馬來吧,沈多多同學!”

沈鐸也不賴賬,任勤勤對上了,他便老老實實地說:“詩詞是我和我爸除了工作學習外不多的交談話題。我一直在英國念書,他工作忙,我們見面時間並不多……後來我養成了習慣,放松的時候,喜歡背點詩詞。”

任勤勤心裏一酸。

這男人,以他獨特的方式,在懷念故世的父親呢。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沈鐸說完,又出一題。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任勤勤說完,又問了一個她好奇已久的問題,“你是怎麽看我的?”

沈鐸眸光微微一閃,說:“聰明好學,懂事。不知天高地厚。不過以你的年紀和閱歷,也是正常的。”

“你沒有瞧不起我?”任勤勤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沈鐸雙目灼灼,注視著女孩。

噫,不詠雨,改勵志了?這人到底醉還是沒醉?

任勤勤卻是準備充分,從容地接上:“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沈鐸微笑,說:“你做了什麽讓人瞧不起的?你現在得到的,那些是你通過坑蒙拐騙弄來的?”

“可是我媽……”

“我跟著貨船到處跑的時候,什麽三教九流的人沒見過?”沈鐸說,“你在電視裏才看得到的傳奇,我在現實中親眼見過比它們離奇百倍的故事。當我看著你的時候,只看到你本人。”

任勤勤鼻頭陣陣酸熱。

他看著她,是在看她的魂。

他們像兩艘在黑夜中相遇的船,在看清對方的身影前,先看到了彼此穿透夜霧的那一盞燈。

*

沈鐸的退燒藥開始發揮藥效,眼簾不住往下垂。

“睡吧。”任勤勤為他掖了一下被子,“汗發出來就好了。”

沈鐸陷在被褥裏,面孔依舊清俊而雪白,唯獨兩頰和鼻尖燒得微微發紅,目光濕潤綿軟,甚至有些無助。

想這男人清醒的時候,打死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吧。

任勤勤準備起身,突然停住,目光落在了被男人抓住的手腕上。

“再坐一會兒。”

命令式的句式,配的卻是中氣不足的語氣,令這句話的威力打了個四點五折。

異國的雨夜,病來得這麽急。沈鐸再倔強不屈,此刻也只有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發燒卸下了他的鎧甲。往日被屏蔽在外的寂寞趁虛而入,將他包圍。

任勤勤靠在床沿,把頭擱在手臂上,注視著沈鐸。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睡不著。”沈鐸蹙眉。他還處於發燒的初級階段,身上感覺到陣陣發涼,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