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4/4頁)

“你當我是死的?”熊耳在一旁涼涼道,還拿回儲君的位置?

驪姬看都不看他一眼,廢物也好意思說話,若不是熊染放棄儲君的位置,哪能輪到他?走了狗屎運的家夥。她擡頭懇切道,“阿染,回去吧,你父王需要你,楚國也需要你。”

墨染流嗓音裏毫無感情,“我已不是楚國人。從楚王袒護你的那刻起,楚國就與我再沒關系。”

“那日你也發泄了,斬掉我許多人,就連王公大臣也沒放過,因為你,我很長時間都對後宮束手無策。”

“我最想殺的人是你。”墨染流睨視著她,半響很痛苦地閉上眼睛,“你走吧,楚國給予我的,我都沒拿走,包括姓,你的養恩、救命之恩與殺母之仇相抵。我十分想殺死你,我也深恨我自己。”

“阿染,”驪姬還在喚,“阿染回楚國吧。”你不回,我不就永遠是庶人了嗎?

墨染流倏地睜開了眼睛,幽深的眼眸盯著她,眸光猩紅。他緩慢拔出劍,指著驪姬,“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你養恩未報,還有救命之恩,你殺我,世人也不會放過你。”驪姬顫抖著,嘴硬道,“無論你如何拋棄你的姓氏,鉆到什麽角落,你也是不忠不義之徒。”

墨染流充耳不聞,他一直活在痛苦中。明明殺母的人就在面前,他卻因為各種原因不能殺死她。那夜楚宮之中,楚王斥責他沒有帝王的胸襟,不過是一個生育工具,也值得如此失態。

可是他記得她的臉,他記得她溫柔地捧著他喊他阿染。驪姬明明害死他的阿母,楚國的律法為什麽不能裁決她?

他知道,忍下去,成為楚王就什麽都有了。但是他看到摟著驪姬的那個男人,覺得特別惡心。楚宮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惡心。他沒辦法再忍,沒辦法再叫那個男人父王。

那一夜他扔掉了儲君的頭銜,無數人勸阻他,他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只記得楚宮處處是尖叫和鮮血。

他叛出了楚國。第二日,楚王就下旨廢太子。出國上下都在指責他,說他不配做儲君,婦人之仁。

他特別不明白,一個人哪怕對你有天大的恩德,殺死你的阿母,你最親的阿婆,那個人也不該死嗎?

劍尖捅進了驪姬身體裏一點,驪姬痛的打顫,不斷道,“你殺啊,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人,殺了我,世人都會辱罵你。誰都可以殺死我,唯獨你不成。”

墨染流的手也在顫,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眼前一片靜謐。平時強大的意志力,在這一刻崩斷,讓他沮喪至極,覺得自己宛如一個廢人,他甚至思考不清,自己需要做什麽。殺母之仇與養恩交織在一起,一直禁錮著他。

驪姬的嘲笑聲更甚,她覺得自己贏了。

然而下一刻,她眼睛猛地睜大,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胸膛穿過的劍。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他不可以,我可以。”

雯蘿平靜地抽出劍。

驪姬捂著傷口,蹣跚著回頭看她,伸手指著,“你……”但是流逝的生命,也只能支撐她說完這一個字,就倒下了。

雯蘿扔掉劍,摟住墨染流的腰肢,輕聲喚,“阿染醒一醒。”

隨著她一聲聲地呼喚,墨染流面前的迷霧散盡,眸色漸漸清明,他低頭看著眼眶微紅,滿臉擔心的雯蘿。輕輕回抱住她,久久不言語。

就在雯蘿感覺都過了一個世紀之長時,聽到他輕聲問,“怕不怕?”

雯蘿疑惑地擡起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死去的驪姬,這才想起自己殺掉一個人。她用力閉了閉眼,這才開始微微發顫。

“抱歉,”墨染流用力擁緊她,“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再不會讓你的手,染上任何人的血。

……

熊耳派人將驪姬送回楚國去。

看著潦草被人搬上犢車的驪姬,雯蘿道,“就這麽一路拉回去嗎?”

“這不是冬天嘛。”熊耳道,他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墨染流,驪姬死了,他這位王兄的心病應該徹底沒有了吧?

只可惜,只要父王活一天,他仍不會原諒楚國。

墨染流看著遠去的犢車,感覺自己的前半生徹底結束。他牽起雯蘿的手,“你不是說要去看劇院排的新戲嗎?”

“你陪我去?”雯蘿戲謔地看著他。她知道他不太喜歡夷光。

“我陪你,”墨染流一向清冷的眸子裏,只有無盡的溫柔,“無論你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那敢情好啊,我想去的地方可多呢,我還想周遊列國呢。”雯蘿笑盈盈道。

“列國?”墨染流微微皺眉,“不想去,我去過的地方太多了,如今只想在毛國待著。”

“那我自己去。”雯蘿依然笑盈盈。

墨染流勾起唇角,“那先把正事辦了。”

“辦什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