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坤寧宮這一廂,滾燙香辣的羊肉下肚,沈初黛早已把先前的小插曲忘得一幹二凈,將殿中伺候的宮人都趕了出去,讓歌七將偷偷帶進宮的烈酒給拆了。
主仆兩人一口羊肉一口酒吃的開心,依稀記起當年駐守邊境時的情景。
當年哪能這般精細地將肉切成片放在鍋裏煮,都是刷上油整只放在火上烤,各自拿著刀子割下來,燙呼呼地便往嘴裏丟,別提多香了。
歌七有些微醺,聲音有些含糊:“娘娘今日睡不著,可是不開心了?”
沈初黛將口中的酒咽下去,纖細指尖撫上心口,懨懨地道:“也不至於不開心,就是感覺胸口悶悶地。”
她沒想過,一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事發生了,自己居然做不到灑脫。
沈初黛頗為不爽地將杯子扣在桌上,咬牙切齒地道:“這樣太娘了,不是我的作風!”
歌七歪過頭笑道:“可娘娘本就是女子呀。”
“可我就是討厭這樣!”
歌七溫聲道:“奴婢希望無論娘娘在哪,都可以依著自己的性子行事。”
沈初黛彎唇一笑,露出瑩白的貝齒:“若是真能依著自己的性子行事,我現在就去……”
她陰惻惻地道:“把承乾宮給炸了。”
歌七嚇得酒都醒了,忙是攥住她的衣袖,緊張兮兮地道:“娘娘,奴婢收回剛剛的話,您可千萬別沖動。”
沈初黛輕抿了口酒,仰頭看著外頭的夜幕,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僅有幾顆星星與彎月做點綴。
她像是作出保證一般,聲音清清淡淡地卻極為堅定。
“今日一過,往後我絕不會為這種無聊的事而傷心。”
——
第二日一大早沈初黛的鳳輦與穆宜萱的儀駕在慈寧宮相遇,相比於沈初黛的精神奕奕、滿面春風,穆宜萱雖是細細妝點一番,神態卻仍舊黯然無神。
穆宜萱心頭悲苦,這世間還能有什麽事,比侍寢的時候睡過去了更糟糕地。
昨日她睡得極香甜,一覺睡過去天已大亮,皇帝的影子都沒了。
兩人同時下轎,穆宜萱擡眼看了眼沈初黛,瞧見她般精神煥發的模樣,心頭不由冷笑一聲。
夫君在別的女人房中留宿,竟也能裝出這般模樣,倒真是心機頗深,不得不防。
她上前輕輕福身:“臣妾見過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沈初黛瞥她一眼,輕輕一笑:“宜妃不必多禮,昨日侍寢,宜妃真是辛苦了。”
這話她說得隨意,落在穆宜萱耳朵卻像是萬針紮在心頭一般,又疼又刺。
她不由咬牙笑道:“皇上待臣妾溫柔,臣妾一點都不辛苦。”
穆宜萱用余光注意著她的神情,卻瞧見她神情依舊笑吟吟地,沒有絲毫破綻地寒暄道:“宜妃不覺得辛苦就好。”
她們進去的時候,很多嬪妃已經到了。
這次還是眾嬪妃第一次正式和太後、皇後見面,一一請安打過照面。
穆太後眸光落在穆宜萱身上,神色有些遲疑,急切地想知曉皇帝這一個月調理究竟有沒有成效,可這話又不好直接問侄女,便只能旁敲側擊地關切了幾句。
穆宜萱哪裏好意思讓旁人知曉,皇帝雖睡在承乾宮,卻壓根沒碰過她的事,便只能裝出一副嬌羞的神情說了些含糊的說辭。
她裝得惟妙惟肖,倒是惹得眾妃嬪紛紛投向或艷羨或嫉妒的眼神。
穆太後聽著侄女此話,未瞧出她臉色有何端倪,心頭便安心了下來,看來皇帝這個月身子調理得不錯,終於能碰女人了。
她提點了眾嬪妃幾句後,特地將沈初黛留下讓眾人離去。
“皇後,你如此聰慧,應知曉我想同你說些什麽吧。”
穆太後想說的話沈初黛自然是心知肚明,穆太後如此不過是不想做這個壞人,而是想讓她主動提出來。
她乖順道:“兒臣知曉,母後想說叫兒臣規勸皇帝雨露均沾,綿延皇家子嗣與福澤。”
“皇後說的是。”
穆太後有些滿意提點道,“先前嬪妃們未入宮之時,皇帝大半個月都歇在皇後宮中,皇後實在操勞,不如趁此機休息一番,如何?”
合著這是自己替侄女爭寵來了。
沈初黛心頭覺得好笑,倒也不懟回去,只輕聲道:“母後多慮了,兒臣不辛勞。”
“你這孩子,就會強撐著。”穆太後語氣極是溫和親切,“你瞧你都清瘦成什麽模樣了,我瞧著都心疼,更別說皇帝了。便聽我的,休息一個月。”
話畢她根本不待沈初黛回話,便揚了聲吩咐下去:“春絡,去內務府稟報下,皇後身子不適,不適合侍寢,這一個月先將綠頭牌拿下去。”
穆太後回過頭笑眯眯地道:“這個月皇後要好好修養身心才是。”
沈初黛根本不介意這綠頭牌被拿下,反正陸時鄞來她宮裏也只是合上被子純睡覺罷了,就那床多一個人同她睡,她還嫌擠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