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耳邊盡是敵方的叫罵聲,沈初黛呆愣地望著底下神色平靜的言復,吳曄等人耐不住性子了,扛起了紅纓槍便高聲道:“沈小爺,讓老子來會一會他們!”

出去應戰會有生命危險,可被如此囂張叫罵,他們卻沒有任何回應,勢必會削弱士氣。

緊閉已久、遍布塵土的城門終於打開,沈初黛從裏面打馬出來,她身穿著戎裝,雪白的肌膚被黑粉籠罩,精致容顏卻是掩不住。

言復讓手下皆停在原地,自己單獨抓住韁繩,率馬停在她的面前,神色平靜無波了。

終究是沈初黛打破了寧靜:“好久不見。”

她頓了頓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師父。”

他們確實許久未見了,軍營規矩嚴備,無令不得隨意初入,自她進入軍營,便很少再有與師父見面的機會。

不過算起來言復真正消失時,應該是她十三歲嘉峪關一役,她及時發現了陷阱,抓出了敵方的眼線,將計就計引敵人夜入大本營,將其一舉擒獲,大敗了敵軍。

她連升三級,被獎勵有了出軍營的機會。

出了軍營沈初黛便興高采烈地,率馬直奔言復的居所,想要告訴他,自己身為他的徒弟沒有給他丟人。可是到達他居所時,卻只瞧見了他留下的書信,說自己出門遊歷。

之後便再無他的音信。

閑下來的日子,沈初黛經常會想到師父,這些年師父是不是成家了,幸福安寧地定居在了別處,不然怎麽會連她這個獨門弟子都忘了搭理呢。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再見到師父,竟會是在大梁與大鄴的戰場上。

她敬愛的師父成了刀鋒相對的敵人。

言復冷峻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阿黛,你長大了。”

“城裏的毒是您下的?”

她聲線平和沒有一絲波瀾,分明是詢問話語卻是篤定。

言復沒有回答:“多年未見,不知阿黛刀法可有長進,可願賜教一番?”

他頓了頓又道:“此戰是生死一戰,我絕不會手下留情,所以阿黛你也切不可手軟,將所有的本領都展露出來。”

沈初黛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刀,直直地指向他冷眼道:“你放心好了,我對叛國賊從不會心慈手軟。”

言復瞧見她手中的佩刀微微一愣,那還是她去軍營前,他親自給她打造贈予她的,沒想到她竟然一直帶在身邊。

下一瞬聽到她的話,他神色又凝起,嘴角扯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叛國賊嗎?大概是吧。”

沈初黛率先發起了進攻,她內力本就沒有言復深厚,若是無法速戰速決,到最後力竭便要淪為任人宰割的境地。

五年未見言復的刀法更精湛了,她雖是占得先機,劈去的幾刀皆被他攔下,連過十幾招,只堪堪在他肘間的盔甲留下了一處痕。

沈初黛發絲微亂,氣喘籲籲,他卻是好整以暇地屹立於原地,指尖輕輕拂過那處痕跡:“有長進了,可還遠遠不夠。”

話語平靜地一如這不是敵對雙方的生死之戰,而是師徒間的普通比試一般。

言復擡起手中的刀:“接下來,我絕不會放水。阿黛,你可要接好了。”

如他所說一般,接下來言復宛若疾風、刀刀淩厲,每一刀都砍向致命之處,就好像一定要當場殺死她不可。

她橫刀堪堪擋過他的攻擊,卻因強大的勁氣傷及肺腑,唇間滲出絲絲鮮血來。

隨著言復的刀愈加的狠厲,沈初黛雖是躲過了致命的攻擊,身上卻是傷痕累累,鮮血浸濕衣衫,從盔甲的縫隙滲透出來。

樓上的眾戰士頓時站不住了,紛紛叫囂著要出去幫沈小爺,只有張鑒還保持著冷靜,維持著秩序,高聲道:“再等等!我們要相信小將軍。”

他指尖緊緊地攥著手中的佩劍,凝重的神色掩於頭盔之下。

小將軍下去應戰前,曾與他說過些話。

大梁這次派來的兵力比往常又多了一倍,又有言復帶陣,邯城支撐不了多久地。算算日子,援軍今日便能趕到,若是應戰便能多推延一刻,等來援軍。

可整個邯城根本沒有言復的對手,唯有她是他的徒弟,對他的招式有所了解、能阻擋片刻。

她會盡自己的全力接下他的招,在應戰期間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得讓他們毀了這場比試,因為一旦他們有所異動,大梁便會即可進攻,她所辛苦地、堅持地,便白費了。

所以縱使張鑒多麽想要沖下城去救回小將軍,可他也不能如此。

比試還在繼續,城樓上的眾將士們猩紅著眼望著,看著沈初黛漸漸力竭,唇幹裂蒼白地如紙一般。

她狼狽地在地上翻過著躲過一擊,頭上的血流了了下來,朦朧了眼前的視線,憑著知覺她又堪堪躲過一擊。

言復站在沈初黛面前,如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不忍,然而那不過僅僅是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