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費奶奶噌地一下站起,突然有了精神:“回來就好,北北,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一定是累壞了,你看你怎麽又瘦了。奶奶多給你做點肉吃,補補身體啊。”

“一點兒不累,奶奶,你別忙活。”

這祖孫三人聚在一起其樂融融,一掃費伍成在時的低沉萎靡狀態,站在一邊的費伍成則像個融不進去的外人。

就在大家都忽視了費伍成的時候,他勉強恢復了剛才被費北也打臉過後的青白面色,主動和費北也親近:“北也,爹都好長時間沒見你,你長這麽大了,真讓我欣慰。”

他言辭懇切,神態關切,雙手無處安放,又期待又緊張的模樣倒真像個想念兒子的老父親。

可是,回應他的聲音平鋪直敘,不帶絲毫情感地戳穿費伍成的來因——

“又欠債來要錢了是嗎?”

費伍成擺出的溫馨神情僵在臉上。

費北也這次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

費伍成試圖挽回,厚臉皮訕訕笑:“好端端的,怎麽說話這麽難聽?這個家畢竟也有我的一份,難得我就不能回來了?”

費北也輕輕哦了聲:“那你這次回來不要錢了?”

費北也一點不含糊,費伍成想打溫情牌都打不得,好在費奶奶見費北也說話太刺耳,兩只手絞在了一起,頭低了下來,也不說話,默默地表現了她的難為情。

費伍成畢竟是費奶奶的獨子,哪怕是做過再多惡事,奶奶都忍著他,即便是不和他說話,但也不會趕他出去。費奶奶疼孫子,但心裏也疼這個兒子。

做母親的,哪怕孩子再混賬,也會發自內心疼愛他。

這麽多年,費奶奶因為兒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但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了原諒。只要費伍成回來尋求幫忙,哪怕費奶奶自己再困難也會想盡辦法。

費北也把這些都看在眼裏。

他恨父親不像父親,但最讓他難受的是,奶奶的再三妥協。

今天,他不會再給費伍成機會了。

“你上一次踏進這個家門後離開,家裏的鍋碗瓢盆全被上門的債主搬走,床也被他們拖走。我和奶奶睡了三個月的茅草堆,直到我撿到了一張別人不要的破床搬回家。那是我離開村子前。”

“再上一次,你說你最後一次賭博,跪在奶奶面前求我們幫你還上債,為了幫你還債,奶奶去找血販子賣血。一個月內先後抽了三次,奶奶昏在路邊,是我背回家的。那個時候,我讀小學,你在哪?”

費伍成吱唔著發不出聲音,臉上又青又白,費奶奶卻按住費北也,奶奶低聲下氣,像在懇求:“別說了,北北,都過去了,奶奶現在過上好日子呢,什麽事都沒了。”

“那我呢,奶奶?”

總是不可一世、浪蕩不羈,好似對整個世界都漫不經心的青年,他輕聲,問出這一句。

這麽些年,所有人瞧不起他,說他是村裏的惡霸,說他沒出息,可是,沒有人,問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哪怕是,最親近他的奶奶。

“你上一次來找我,也是你第一次來城裏看我,說你欠了一千,還不上會被人剁掉手指頭。你說他們知道村裏的地址,找不到你就會去找奶奶。”

“所以你來找我,可我他媽一個看場的從哪掙一千塊?”

“我什麽活都去幹了,就差沒賣身體器官了,還差四百塊。還好我認識了一個狐朋狗友,他做高利貸的,我去借高利貸給你補足了這四百塊。”

這就是他欠劉潤發那筆錢的來歷。他以為自己離開了村子來到城裏就能拜托他的賭鬼父親,可是費伍成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我上小學那會兒,我回來和奶奶說,我不想讀書了,讀書太累了,讀不懂。”

“我放屁。”

“我想念書。”

“我也想考學校,讀完中學出來找一份體面的工作。可我在學校待不下去。全學校,就我有個誰都知道的賭鬼父親。因為你愛賭,家裏窮,同學東西丟了都懷疑是我丟的。老師當著全班人搜我的身,搜出來沒有,問我是不是已經把東西拿去賣了。”

“我沒有。當時我說的這句話,到現在都沒人信。”

村裏附近的小學人不多,都是十裏八村的熟人。他父親是遠近聞名的賭鬼一事傳開後,所有人全從骨子裏瞧不起他,他似乎是天生的,低人一等。

可他究竟真正做錯了什麽?

費北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但他的人生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以至於他後來確實也做了不少壞事,欺負過村民,弄壞過他們的莊稼,他不為自己犯下的錯開脫。

“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

“從前村裏誰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我就恐嚇他,或是直接把他揍老實。要讓我聽到誰在背後偷偷討論我,我下手會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