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綏汐從沒有見到過容予這般脆弱的樣子。

不僅是身體因為受了斬魔劍一劍穿心而虛弱無力,更因為他少有的這般不安而如此依賴於她。

在少女的記憶裏,容予是強大的,強大到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裏。

他似乎永遠都不會受傷,準確來說是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傷害到他。

天地之間唯一一個羽化之境的修者,哪怕是萬年的妖獸也沒辦法對他造成威脅。

綏汐入道十年,在他身邊朝夕相處了也有十年之久。

他很少有情緒波動,面上永遠都是溫潤如玉的平和。

她記憶裏青年動怒過的次數不到三次。

且全是因為自己。

第一次是她們還在凡塵時候,她怕對方是勉強報答救命之恩才求娶她。

於是曾試探著問他,若他不願兩人可以一拍兩散,從此再無瓜葛。

第二次是在青霄淩雲,她聽信了清漱的話,去小竹峰找了塵淵試道心的時候。

第三次則是不周山試煉之前,她想要和容予斷了道侶的時候。

少女想到了這裏,看著床上躺著的青年蒼白的面容。

他長長的會睫毛顫了下,好似蝴蝶振翅一般,顯得又輕盈又孱弱。

綏汐也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明明一切都該是順遂的。

不過才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幾乎是天翻地覆。

盡管已經處理過了傷口,也沒有再流血的跡象。

但是容予看上去依舊不怎麽好,渾身發熱得厲害。

少女頓了頓,擡起手輕輕用絹帕擦拭著青年額頭沁出來的一層薄汗。

她有點兒慌,她用靈力也沒辦法平復下來這滾燙。

之前黑燁就說過了,斬魔劍的傷是很難治愈的。

只有慢慢熬,熬到了最痛苦的時候過去了,才能慢慢恢復。

可是這一劍穿心下去,又什麽時候才能熬過最痛苦的時候?

若是熬不過呢,又會怎麽樣?

綏汐越想越煩躁,可她什麽也沒辦法做,除了著急慌張之外,好像只能在容予床邊守著。

黑燁作為和容予簽訂契約的魔獸,本該和少女一樣著急緊張的。

然而他並沒有,他的情緒一直都挺平穩,似乎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你不是挺喜歡容予的嗎?他現在這個樣子了你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息風原以為對方會將怒火撒在自己身上,畢竟自己是不小心將其容予給傷到的罪魁禍首。

但黑燁聽後只是淡淡瞥了對方一眼,然後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開口。

“我能有什麽反應?是他自己非要往你身上撞的,我能有什麽辦法?”

“可能我們黑龍一族就是命苦吧,跟的主人都沒什麽好下場。”

這話息風挺想反駁一句。

仔細想想卻發現對方說的是事實。

就拿前任魔尊來說,也是自己把自己作沒的。

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氣也就算了,非要跑去外面瞎逛。

在魔氣反噬意識混亂的時候遇到了容予,這不就是死路一條了嗎?

[……那現在怎麽辦?雖然我那一劍沒有完全刺穿,可這個情況和死了差不多了。]

息風頓了頓,覺得自己這麽說有點兒過了。

[……反正他基本上是沒辦法動彈了,短時間。]

綏汐眼眸閃了閃,她擦拭完了青年額頭上的汗珠後。

回頭看向了息風。

“他會死嗎?”

[……不會。]

息風也不知道該如何給綏汐解釋這件事,被他刺了心臟的魔修的傷基本上沒辦法愈合。

要不是容予是魔尊,碰上其他的魔修,這劍入了身體便早就魂飛魄散了。

[就是他可能很長時間都會這樣虛弱,我切斷的是魔氣。]

[魔修以魔氣為生,我這麽一劍下去相當於是斷了他的氣息。]

盡管知道容予之前說了他想要用自己來束縛住他。

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狠,直接斷了自己周身的魔氣。

這和人不能呼吸,血液不能正常流動是一個道理。

只是他沒有刺的太深,還能夠保留一部分的魔氣苟活罷了。

[……他這麽做只是不想之後失控傷到你吧。]

少女紅唇抿著,心下很悶。

就好像有人用手緊緊握住了她的心臟一般,很是難受。

“那該怎麽辦?有什麽靈藥靈寶能夠治愈斬魔劍的傷嗎?”

綏汐想到那麽一個驕傲強大的人此時連行動都受阻,難受到都近乎無法呼吸。

息風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被斬魔劍刺穿心臟的魔修的傷怎麽樣才能愈合。

黑燁眼眸轉了轉,沒說話,只是將視線落在了意識有點兒恢復了的青年身上。

他們之間因為簽訂了契約,有著和息風和綏汐一樣的默契。

想說些什麽,基本上一個眼神便能夠互相感知到。

黑燁剛才其實是有話要說的,但是因為容予,他將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