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郡王,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見清平郡王要跟唐菀單獨說話,長平侯夫人見長平侯在一旁賠笑,之後還舔著臉用疼愛的目光看著唐菀,心裏就仿佛被針紮了似的。

在這長平侯府中十幾年的生活,長平侯夫人自然知道自己這侯爺夫君是個什麽貨色,雖然平日裏擺出一副不理庶務,對功名利祿也沒什麽興趣的樣子,可是長平侯這廝最是一個趨炎附勢的人了。

如果說從前唐菀沒有好前程,長平侯對這個侄女兒沒什麽感情,那從清平郡王此刻這般看重唐菀的樣子,長平侯日後就是最慈愛的伯父。

他一副恨不能跪下來舔清平郡王靴子的樣子。

長平侯夫人看著自己的夫君如此殷勤,只覺得心裏恐慌。

如果長平侯偏心了唐菀,那她的女兒怎麽辦?

唐萱才是長平侯嫡女,怎麽能叫各房的旁支的女孩兒給比下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了喧嘩聲,之後,一個面容滿是風塵,生得斯文俊秀的少年一頭推開了攔著自己的幾個下人闖了進來。

他的臉上還滿是塵埃,身上的衣裳上不知被什麽刮破了,看起來狼狽不堪。

就算是被下人們給阻攔著,可是他硬生生地闖進來,甚至不顧及此刻正是清平郡王下聘的時候,也不顧及滿堂的長輩。

唐菀看到那少年的時候,還有他臉上的焦慮,眼眶一紅,差點落下眼淚來。

“你!放肆!”長平侯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所謂的長平侯夫人叫她閉嘴別掃興……不就是未婚小夫妻倆單獨說會話麽,這算什麽啊?

對於長平侯來說,如果清平郡王當真這樣喜愛唐菀,對於唐家其實是一件大好事,那日後清平郡王看在唐菀的情分上,起碼也得對他們長平侯府多幾分維護的吧?

他正站起來想勸唐菀跟清平郡王單獨去說說話,如果這丫頭有手段的話,能狐媚住清平郡王那就更好了,卻沒想到這少年突然闖進來,叫今日正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怎麽樂呵了。

特別是此刻太康大長公主還在,如果鬧出什麽笑話,豈不是長平侯府丟臉?

長平侯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來人是誰,臉色不由格外難看,上前呵斥說道,“今日是郡王府下聘,滿堂長輩,又有大長公主與郡王在,你竟敢冒犯大長公主!還不給我出去!”

他這話叫那風塵仆仆,臉色焦慮急切的少年眼底露出幾分恨意。他看著一本正經的長平侯,又看了看這滿堂的華彩,再見正局促地站在一旁驚喜地看著自己的唐菀,便咬著牙問道,“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

他的眼底赤紅,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長平侯被這小子這樣忤逆的樣子給氣得半死,上去擡手一巴掌就落在他的臉上罵道,“這是你對自己父親的態度?!”

“父親要把二妹妹嫁給誰?”少年捂著臉,卻仰頭看著長平侯低聲問道。

他看著長平侯,那雙赤紅的眼睛叫長平侯下意識地避開了。

“二,二哥哥。”唐菀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對那少年叫了一聲。

那少年白皙卻滿是風塵的臉上此刻顯出一個清晰的巴掌的印記,可是他卻顧不得這些,反而只看著唐菀低聲說道,“你為什麽不給我來信?”他看著唐菀的樣子格外痛楚,唐菀看著他,不由想到上一世的時候。

若說唐家有誰當初是真的在為她即將做寡婦而難過,大概就是眼前的少年了。

他是長平侯的庶子,因為生母早逝,因此在長平侯夫妻的心目中並沒有什麽地位。

那時候因為長平侯夫人面上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叫他去讀書,可是卻克扣他的月銀與分例,他過得就格外艱難,連習字的筆墨紙硯都缺少。唐菀那時候正供著鳳樟讀書呢,見到那時候拿著禿禿的毛筆躲在湖邊的假山旁,用山石做紙,湖水為磨練字的這位堂兄,因為鳳樟也是艱難求學的讀書人,她心裏一軟,就時常在給鳳樟偷偷采買筆墨紙硯的時候,也塞給他一些。

後來他讀書好,自己考進了京城外一個有名的書院,不必花銷銀錢,就成了唐家最出息的那個。

他就再也不必艱難地讀書了。

這對於唐菀來說只是小小的事。

可是卻叫她堂兄唐逸記住了一輩子。

上一世的時候,也是她得到賜婚的時候,他收到了家裏人給傳的信知道家裏送她去守寡,因此千裏迢迢從外面的書院裏跑回來,想為她說句公道話。

然而上一世他才跑回來就被長平侯夫人給瞞著全家關起來了,一直關著,直到唐菀上了花轎才知道,她的這位堂兄已經被關在柴房很多天了。

等木已成舟,唐逸才被從柴房放出來,卻直接找上了清平郡王府。

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她……因為當她需要的時候,他卻是個沒有權勢與能力的小小的秀才,甚至無力叫她逃脫出困頓的局面。等到了他一路高中,慢慢地爬上了更高的位置,唐菀卻發現,原來為清平郡王守寡並不是一件叫人覺得難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