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靳嶼跟江露芝只見過兩次。一次是經人介紹,兩人在咖啡館短促地見過一面,三言兩語就聽出彼此不太來電。江露芝信誓旦旦要在北京闖出一片天地,言語間都是對大城市的神往。然而江露芝想要的都是他從小到大就唾手可得,而他早已對那個城市厭倦。

兩人話不投機,匆匆結束約會後,江露芝顯然是看不上他,連帶著把他微信都刪了。李靳嶼本來不知道,那晚老太太拿他手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那麽不小心,他攔都來不及、猝不及防地就給江露芝發了一個表情過去,結果對面突然出現添加好友提示。他才知道被刪了。

不過李靳嶼從沒刪人微信的習慣,也沒回刪。

誰料,一周後,江露芝竟又主動加回他的微信,緊跟著就火急火燎地從北京趕回來,直接劈頭蓋腦地問他願不願意與她結婚。

李靳嶼談戀愛都覺勉強,何談結婚呢?當下便拒絕。

江露芝納悶,這男人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身上不知道哪來一股不容人侵犯的拿人勁。於是不服氣地問他:“為什麽?你在這破地方還能找到比我條件更好的?”

兩人當時在小河邊,頭頂是遼闊寂靜的星空,像一張萬籟俱寂的巨幕靜靜籠罩著兩人。身後是緩慢徜徉的河水,河底薄薄地鋪著一層光滑圓潤的鵝卵石,耳邊還全是嘰裏呱啦聒噪的蛙叫聲。江露芝始終不敢相信,就這麽個連肯德基都開不進來的小破縣城,還有男人會拒絕她這朵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高嶺之花?

李靳嶼當時懶洋洋地靠著江露芝的車門,嘴裏還含著一顆大白兔奶糖若有似無地嚼著,表情也冷淡,真就拿自己當渣男了,他說:“談個戀愛還行,結婚就算了。我不會去北京,你又不甘心留在這,那咱們倆結婚後難道要異地麽?你不怕我找別人,我怕我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畢竟我這人沒什麽道德底線。”

李靳嶼長相算不上多極品難見的帥哥,丟人群裏也就多看幾眼的緣分。但氣質獨特,明明從沒談過女友,眼縫透著細膩和多情,說起話來都像個遊刃有余的情場老手。她覺得這男人眼睛裏有鉤子。

江露芝這人做事勢在必得,有付出必須有回報,便說談戀愛也行,反正這趟我不能白來。你知道我一小時多少錢嗎?李靳嶼當時很想說是我叫你來的嗎?不過這次倒沒直接拒絕,而是姿態更放松地靠在車上,好奇地盯了她幾秒,不知在想什麽。

江露芝不知道他在拿什麽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紆尊降貴的富家小開。江露芝說:“你也不想你奶奶老給你到處找女孩相親吧,老人家上了年紀難免心急,咱們先試試,不合適再說。”

最終,他答應下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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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江露芝比李靳嶼還大兩歲,長得算漂亮,但也不是第一個主動追他的姐姐。要換做以前,李靳嶼基本不會考慮姐弟戀。

托他母親的福,他對比他大的女人,有種天然恐懼。除了老太太。又恰恰因為老太太的緣故,他哄隔輩的奶奶們倒挺有一手的。

兩人確定關系後,江露芝一刻沒歇直接回了北京,除開中間偶爾幾個電話,一趟也沒回來過,這怎麽轉眼他就成小三兒了?

所以這事兒李靳嶼還真是不知道。如果不是老太太非要牽線搭橋,他也並不想找女朋友。從前沒找過,以後也不打算找了。盡管心理醫生很多年前就建議過他,可以試著談一場戀愛,改善周圍的人物關系,也是緩解病情的一種辦法。

有什麽用呢?

至少他現在過得就不錯,只要不看到他那個變態到極致的完美主義母親,他就比以前好過很多了,雖然在很多人眼裏他現在只是個一天打三份工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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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高懸,星星難掩,或明或暗的星點發著悠然平靜的光,圓圓的山頭籠著一層淡淡的薄霧,不遠處隱隱還能聽見一絲微弱的蟬鳴。

葉濛離開後,李靳嶼交完費斜倚在住院大樓的石柱上,仰頭百無聊賴地賞著夜景,隨手又拆了顆奶糖,一邊渾不在意地嚼著,一邊沒心沒肺地感慨當個垃圾挺好的。

這時,旁邊忽然傳來,“哥哥。”

李靳嶼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拽了下,他微微蹙眉用余光掃了眼,是個瘦得跟小豆丁一樣的小女孩,還沒他大腿根高,咧著慘兮兮的空缺門牙,巴巴地問他還有沒有糖。

今天真是神了奇了,螃蟹、糖……他是聖誕老人嗎?有完沒完?

“牙都掉沒了,還想吃糖,你媽不打你?”他嘴角彎起,刻薄地說。

小女孩一愣,沒想這哥哥這麽帥,說話忒毒,張嘴要哭——

“猜吧,猜中了給你。”

李靳嶼側回身,拿後背靠著石柱,兩手作勢從褲兜裏掏了下,握拳擺在小女孩面前讓她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