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李淩白狠狠一怔,呆愣地看著她。突然生出一種自己東西被人搶了的惶覺。

李卓峰的腦子自然不能同李靳嶼相提並論,她生李卓峰時已經是四十出頭,子宮條件不太好,能順利出生就已是萬幸。李卓峰目前的情況或許連個普通小孩都及不上。哪能跟從小過目不忘的李靳嶼比。

六月的天,陰晴難定,不過才放晴沒一會兒,這會兒葉濛站著一動不動,她想從李淩白的眼神裏瞧出一點懊悔,可她沒有,那雙瘋狂執迷的眼底,已顛覆了葉濛所有的認知。

“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對李靳嶼嗎?”葉濛臨走時問了句。

李淩白自然是沒有告訴她,眼神嘲諷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你跟你媽真像,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

葉濛面不改色地問:“所以我媽的死跟你有關系是嗎?”

李淩白挑釁地看著她:“如果我說有的話,你還會跟我兒子在一起嗎?”

斜風細雨慢慢從窗口飄進來,窗邊的小嫩芽上沾滿蓬蓬雨珠,六月的雨不知道為什麽有股徹骨的陰涼,好像滲進骨子裏,葉濛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後脊背慢慢爬進一陣陣涼意。

見她不說話,李淩白嘴角終於微微上揚,露出勝利者的微笑,仿佛用最尖的利器戳到了葉濛最痛的創面,她松快地吹了一聲口哨,似乎準備起身離開。

在她屁股剛剛擡離椅面的那瞬間,葉濛面無表情地回答:“會。”

李淩白笑意僵在嘴角,窗外風雨飄搖,葉濛冷靜地坐在她對面,像一個被人捏好的泥人,任人搓圓揉扁絲毫改變不了她一絲一毫的神氣。李淩白終於忍不住咬牙切齒地破口罵道:“下賤,跟你媽一樣下賤——”

話音未落,“嘩——”一聲,李淩白面上驟涼,兜頭被人潑了一杯水,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地緊緊閉上眼。那股迎面的沖擊力不亞於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

會議室沒有監控,葉濛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杯子,丟進垃圾桶裏,仿佛剛剛潑水的不是她,輕描淡寫道:“我媽是什麽樣的人,輪不到你來說。就算她跟王興生真有什麽,那也是她自己做錯了事,也已經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來償還,你呢?你做錯了那麽多事,你選擇用什麽方式來償還?自殺嗎?”

李淩白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似的,“我做錯了什麽?我什麽都沒錯啊。那些人是他們自己該死。”

葉濛看她半晌,問:“比如?”

“綠洲那個吞了安眠藥的老頭,你知道他是誰嗎,他以前是我們那片院區的小學校長,性侵了多名女童。其中包括我的老……心理醫生,全思雲。”

李淩白習慣性叫全思雲老師。

“為什麽不報警?“

“報警多沒意思,坐個幾年牢而已。“

葉濛心頭一滲,繼續問:“那個死在出租屋裏十九歲的男孩呢?”

李淩白冷笑,很不屑地說:“他半年前跟女朋友在路上被飛車黨打劫,他丟下女朋友跑了,飛車黨強奸了他女朋友,那個女孩子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裏。那小子膽小懦弱,沒擔當。”

“那那個N大的跳樓女大學生呢?”

“她很虛榮,借錢整容欠了網貸,被人拍了裸照,還嫌棄男友沒錢,大肆打罵。”

李淩白憶起那個下午,好像也是這樣下著雨的青天白日,商場裏人煙稀少,水晶吊燈格外晃眼,她剛從古董行出來,還沒走兩步,聽見不遠處一家H奢飾品包店門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那個女孩肆無忌憚地大聲責罵一旁低眉順眼的男孩子:“我都跟你說了不要穿這雙鞋,你為什麽就不聽啊!你沒看見剛才那個店員的眼神啊!”

男孩還在小聲地道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商場幾乎沒人,女孩大概越想越氣,眼神更是怒火中燒,罵聲越來越重:“我都跟你說了要來這邊,你穿成這樣人家能拿正眼看我們嗎?你到底能不能聽懂人話?我真是受不了你!滾啊!”

……

正如梁運安說的那樣,李淩白的價值觀其實已經扭曲,或者說,她已經徹徹底底被全思雲洗腦了。

李淩白將自己或者是全思雲讓她帶入了‘判官’的角色。她是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嚴格地審判著世間所有的罪惡。

葉濛知道自己此刻同她多說無益,她只淡淡問了句:“那我的李靳嶼‘錯’在哪?”

李淩白有些茫然地瞧著她,似乎被‘我的’兩字給震愣住了,“他生下來就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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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蔡元正被正式逮捕,整個‘引真’余下的幾名‘心理療養師’陸陸續續在各地警方的協作下一只不漏全部被抓。李靳嶼只把自己關了半小時就繼續出來開會了,靠在方正凡的辦公室,同那位年輕又吊兒郎當的心理專家溫延一邊抽煙一邊聊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