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席寶小小地動了下頭。

“喲,還真是啊。”齊月有些驚奇,她本以為席寶什麽都聽不懂呢,覺得席寶之前會放雞、放魚,都只是因為她還小,有一種顧家的本能,所以才只是不輕不重地說了她幾句。

但發現席寶還能跟個大孩子一樣,用點頭噘嘴表示她不開心時,齊月意識到,之前的種種,可能是席寶自己考慮之後的行為。

“先前只以為你是生來帶福,沒想到還生而知之……不行!”

齊月想了想,便板起了臉,抱著席寶回家去,然後直接進了她住的上房裏頭,把門鎖扣住之後,開始正經教訓席寶。

“既然你聽得懂,那太奶奶就要多跟你說幾句。”

“太奶奶會看面相,知道你生來帶福,但咱家不指望你這點福氣。你太爺爺當兵當軍醫當了十一年,我也隨軍三年,你爺爺過去呆了四年,還有你一個堂伯——也是你大爺爺的長子,他四八年底因為軍隊任務失蹤了……

咱這一脈,因為這些經歷,能用的關系,比你想象的多,只是我們穩重,記著齊家老哥的勸告,一直不肯濫用自己的關系,這才過的小心點,但說要餓壞家裏人,是絕不可能的。你想想看,即使額外要供給好多張嘴,我們席家也沒誰餓出浮腫病來,甚至都沒有太瘦,城裏的有錢人家也不一定比咱家過的好。再者說,你爺爺還有個堂弟,如今依舊在沿海那邊當軍官,他時常會送好東西回來的。”

“你以為,在全國都在鬧饑荒的時候,咱們西岐村很多人餓瘦了十幾斤幾十斤,就很嚴重了嗎?外頭都有死人的!我們村裏、大隊、甚至是某一個家庭,狀態過分好過外頭那些人的話,你覺得外頭會怎麽想?”

“他們會覺得我們西岐村糧食多,會施加壓力讓我們主動加大任務量的!”

席寶懵逼地眨眨眼,難不成大家還是有意、有紀律地餓肚子麽?

這也太奇葩了吧。

她之前在包紅英肚子裏時,聽了不少話,知道席家有點門路,也知道家裏幾個人參過軍,但是,太奶奶把話說的這麽有底氣,難道說,他們在軍裏的地位還都不低麽?

那他們為什麽又要回到村子裏啊,席家又沒有分家,直接把後輩全部轉成城鎮戶口,一起去城裏生活不好麽?

如果是在城裏,他們吃好就不會太打眼了吧?

“寶啊”,在席寶納悶的時候,齊月繼續說道,“這事我就只在今天跟你說一次,太奶奶當年是在齊家長大的,齊家曾經祖祖輩輩都是玄門高手,最是擅長破邪、測命。我那個不知道跑哪避難去了的老哥哥,就給咱席家算過,說我們不能往上爬,家裏的戶口,也別急著全給轉到城裏……活在這個村子裏,才是最安全的。”

“太奶奶雖然不懂這是為什麽,但我跟你太爺爺都信那個老哥哥,便只是在鎮上買過房子之後,就找了關系,把工作全落到西岐村裏。算是軍轉幹之後,又當下鄉幹部了。”

“不指望你懂這些,但是你要清楚一點,咱席家有底氣,但這個年代,任何人都是不願意惹事的,再有底氣也得小心過日子。”

“你有這麽大福氣是好事,但福氣總歸是有定數的,我們席家這些年都邪門的很,子孫後代總是不順利,你自己的福氣,就保護好你自己吧,別費功夫換吃的了。”

太奶奶哪裏想得到,席寶根本不是用福氣換食物,而是她隨身帶著空間這種神物。齊月只是根據自己以前聽齊家人講過的故事,自己猜測腦補著,以為席寶是把自帶的福氣換成了糧食。

“村裏人誰不餓?大鍋飯體制下,每個人的狀態都差不多,家家都藏著底,愣是沒任何人敢過分飽肚子。若唯獨咱家天天吃雞吃魚,補得白白胖胖,那就要出事了。”

其實,大部分人家是真的沒辦法,西岐村條件是很優越,但在多年前,西岐村生育率很高,就有不少外嫁女在城裏,他們跟席家一樣,還要照顧那些沒有城鎮戶口的親戚。基本上,大部分人都是天天餓肚子,只是沒餓到無法活動、餓到身體浮腫那種地步而已。

唯有少數幾家,是為了不跟別的家庭差異明顯,才故意餓著的。但這也比外頭很多農村好了,因為大家都沒餓到想挖草根吃的地步,沒有餓的頭暈眼花,生活尚且過得下去、公社管理的也嚴格,這也是西岐村周邊的山山水水沒被破壞的緣由之一。

太奶奶說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感情豐沛啊,可惜聽在席寶耳朵裏,天真愚蠢的她,只提煉出兩個消息。

一是,席家有背景,一般的小事難不倒他們。

二是,太奶奶他們不肯拿那些魚回家,是因為現在吃大鍋飯,不能過分搞特殊。

席寶隱約記得,公社大鍋飯這個政策,仿佛就是在饑荒時期取消的,順帶著,還放松了農民搞私產的管制。